第104章 蝼蚁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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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的半个身子还陷在冰冷滑腻的腐骨沼泽里，图腾柱“裂地”斜插在身旁的泥浆中，柱身那道新增的裂痕边缘泛着不祥的灰败。

刺鼻的恶臭和阴冷的妖气如同活物，无孔不入地钻进他残破的身躯，与体内残存的伽马能量激烈撕扯。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左胸贯穿伤处传来的、冰火交织的剧痛，以及右臂那紫黑色筋肉枯萎碳化后露出的暗金臂骨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

主神空间冰冷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反复刮擦：【自愈系统效能降至3%以下…建议立刻脱离…】

脱离？谈何容易！他甚至没有力气将自己从这吞噬生命的泥潭里拔出来。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之际——

天，骤然黑了。

不是黑夜降临的昏暗，而是某种庞然巨物瞬间遮蔽了本就稀薄天光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

轰隆隆——！

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并非来自雷声，而是空气被极致力量强行挤压、撕裂所发出的恐怖哀鸣！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煞气、以及纯粹蛮荒力量的威压，如同亿万座大山轰然砸落，狠狠碾在凯恩的灵魂和残破的肉体之上！

“噗——！”凯恩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黑红污血和墨绿妖气的血块，整个身体被这股无形的压力又向下按进了沼泽几分，污秽的泥浆几乎淹没到他的脖颈。他艰难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才勉强抬起仿佛灌满了铅的头颅，望向那黑暗的源头。

苍穹之上，三头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巨雕，如同移动的山峦，遮蔽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天光！它们的翼展展开，仿佛垂天之云，每一次缓慢而有力的扇动，都卷起毁灭性的飓风，将下方沼泽的毒瘴和枯树连根拔起，撕扯成粉末。暗青色的翎羽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边缘锋利如神兵利刃。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它们那三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巨瞳，如同悬于九天之上的血色残月，漠然地俯瞰着下方渺小的世界。

其中一头巨雕似乎正在“练兵”。它那如同精金浇铸而成的巨爪随意地探下，轻易地刺穿了远处一座目测高度超过百米的黑色石山！爪尖合拢，坚硬的岩石在其爪下如同松软的泥土般无声碎裂。然后，那巨爪如同顽童抛掷石子般，随意地将那座被捏碎、体积依旧庞大得惊人的山体残骸，朝着下方一片相对空旷的沼泽猛地掷出！

没有呼啸的风声，只有纯粹力量带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沉闷破空音爆！

被投掷的山体残骸裹挟着巨雕爪上的恐怖妖力，如同天外陨星，狠狠砸落在距离凯恩不足十里的沼泽深处！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疯狂颤抖、呻吟！凯恩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恐怖的冲击波从喉咙里震出来！以撞击点为中心，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深不见底的巨坑瞬间形成！粘稠污秽的沼泽泥浆、腐烂的巨木、扭曲的岩石、甚至来不及逃走的毒虫凶兽，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拍起的浪涛，化作一道混合着死亡与毁灭的、高达数百米的墨绿色环形泥浪海啸，裹挟着足以撕裂钢铁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包括凯恩所在的位置，排山倒海般碾压过来！

死亡！纯粹的、碾压性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凯恩的心脏！

“呃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伤痛和疲惫。凯恩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嘶吼，仅存的、还能动弹的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抓住斜插在泥浆里的图腾柱“裂地”！

柱身入手，沉重得远超以往，裂痕处传来的器灵哀鸣微弱得几近消失，那灰败的边缘在剧烈的震动下似乎又有蔓延的趋势。但此刻，它依旧是凯恩唯一的依靠！

“起！”凯恩双目赤红，脖颈上青筋暴凸如虬龙，燃烧着本就不多的气血，将沉重的图腾柱猛地从泥浆中拔出，横挡在身前！

嗡！

图腾柱表面那些黯淡的、来自不同世界的符文——先祖的咆哮、伽马的狂暴、霸气的缠绕、盘龙大地的厚重——在主人拼死的意志催动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垂死者最后的心跳。

下一刻，毁灭的泥浪海啸携带着粉碎一切的冲击波，轰然撞上了这面伤痕累累的巨盾！

咚——！！！

仿佛天神擂动了战鼓！凯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高速移动的山脉正面撞中！图腾柱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柱身上那道灰败的裂痕猛地又延伸出几道细小的分支！巨大的力量透过柱体狠狠传递到凯恩身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从左臂传来，剧痛钻心！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抵住地面，全身肌肉贲张到极限，甚至崩裂了体表刚刚结痂的一些小伤口，鲜血混合着泥浆流淌。整个人被这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推着，在泥泞的沼泽中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向后滑行了数十米才勉强停下！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这一次，血液的颜色更加诡异，黑红中混杂着墨绿，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淡金光泽，那是他强行压榨潜能、试图引动罗汉金身雏形却又被妖气压制的反噬。脏腑如同被震碎重组，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天空中的三头巨雕妖王，对下方蝼蚁的挣扎甚至连一丝目光都未曾投下。它们只是发出几声穿透云霄、令空间都为之震颤的厉啸，巨大的翅膀搅动起更加狂暴的妖风，卷起下方更多的泥石残骸，如同玩弄沙盘般随意抛掷着，朝着更远的方向巡弋而去，继续着它们那毁灭性的“练兵”。

遮天蔽日的阴影缓缓移开，昏暗的天光重新洒落。但凯恩的心，却沉入了比腐骨沼泽更深、更冷的深渊。

妖王！仅仅是巡山的小统领！其力量层级，已然超越了艾泽拉大陆所谓“传奇”的认知极限！那是神明般的伟力！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拼死获取的诸天能力，他视若生命的部落与抗争…渺小得如同尘埃！不，连尘埃都不如！

就在凯恩心神剧震，被那绝对力量差距带来的绝望感攫住时，一阵粗鲁、贪婪、带着浓重腥气的哼哼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泥浆被搅动的哗啦声，从侧面不远处传来。

“哼哼…好浓的血腥味，还有生肉的味道！兄弟们，有乐子了！”一个瓮声瓮气、如同破锣般的声音响起。

凯恩猛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七八个身影正从一片枯死的、形如鬼爪的怪树林中走出，踏入沼泽。它们直立行走，身高普遍超过三米，体态臃肿肥硕，覆盖着粗糙肮脏的、如同钢针般的黑灰色鬃毛。硕大的猪头上，獠牙外翻，如同弯曲的匕首，闪烁着寒光。浑浊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暴虐、贪婪和食欲。它们手中都提着粗糙但巨大的武器，多是钉满尖刺的狼牙棒或沉重的骨锤。

为首的猪妖头目格外雄壮，接近四米的身高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脖子上挂着一串用不知名兽牙和颅骨穿成的项链，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它手中提着的狼牙棒，棒头比磨盘还大，上面凝固着暗黑色的血痂和碎肉。

这是一队獠牙猪妖！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远比普通野兽凶戾百倍的妖气波动来看，绝非艾泽拉大陆的普通兽人，而是此界真正的妖兵！

猪妖头目那双浑浊的小眼睛，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泥浆中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的凯恩，以及他手中那根虽然布满裂痕、但材质明显不凡的巨大图腾柱。它贪婪地舔了舔外翻的獠牙，口水混合着泥浆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