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晶界烽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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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荒漠，“昆仑”项目热障试验场。

巨型风洞“祝融-III”的咆哮已然停歇，只余下庞大金属结构冷却收缩时发出的、如同巨人叹息般的吱嘎声。空气里弥漫着高温灼烧后的焦糊味和臭氧的刺鼻气息。试验台上，那曾经承载着登天梦想的弧形翼前缘试件，此刻像一块被雷火劈过的焦木。黝黑的基体暴露着，表面那层曾泛着星云光泽的“星尘”涂层大面积剥落、翘起，残存的部分布满蛛网般狰狞的龟裂纹，裂纹深处闪烁着诡异的暗红，仿佛冷却的熔岩。

郑国勋总工程师半跪在灼热的试件旁，厚重的隔热手套已被烫得微微变形。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一道最宽、最深的裂纹边缘。指尖传来的不是单纯的粗糙，而是一种异样的、带着细微颗粒感的“酥脆”。他猛地捏住一块即将脱落的涂层碎片边缘，用特制的陶瓷刮刀，如同考古学家剥离脆弱的历史残片，沿着晶界剥蚀最严重的区域，极其小心地刮下一层薄薄的、泛着金属灰暗光泽的粉末状残留物。

“郑总…这…”旁边的材料主任看着那刮下来的、明显异于正常涂层氧化物的灰暗粉末，声音发紧。

郑国勋将刮下的粉末仔细收集进特制的惰性气体保护样品盒，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立刻！空运回京！最高优先级！目标：沈清秋课题组！告诉他们，重点分析晶界！我要知道，是什么‘毒药’渗进了‘星尘’的骨头缝里！”他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淬着火星。陈默的警告犹在耳边，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失效形态，绝非单纯的热流超限！这是一场针对材料晶格发动的阴毒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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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千里之外，材料研究所地下深处的危机处理中心。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屏幕上，被分割成数个区域：左侧是事故pEcVd反应釜烧毁内部的实时高清影像，焦黑扭曲；右侧是事故后台海量数据的瀑布流；中央，则聚焦着那片刚从地狱归来的焦黑基材残骸——它被固定在超高倍率电子显微镜（SEm）的样品台上，如同等待解剖的证物。

沈清秋站在主控台前，脸色苍白，眼下的青黑显示出不眠的痕迹，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燃烧的冰焰。她的视线，死死锁定在中央屏幕上被放大数万倍的基材表面。那里，原本应该生长着精密ti-Al-Y梯度过渡层的区域，如今只剩下灾难后的废墟：烧蚀坑洞如同陨石撞击，未燃尽的先驱体凝结成丑陋的瘤状物，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沿着原始沉积层方向蔓延的、贯穿性的晶间裂纹！

“沈工，先驱气体A组质量流量计残骸检测报告。”一名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内部关键压电陶瓷传感元件…发现异常附着物！光谱分析显示…含有超高浓度的…氧化钇（Y?o?）纳米颗粒！”

“氧化钇？！”旁边一位老专家失声惊呼，“这不可能！我们的钇基先驱体是高度纯化的有机金属化合物，经过严格除杂！怎么会残留固态氧化钇颗粒？还卡死在流量计的传感膜片上？！”

沈清秋没有说话。她操控着连接SEm的微区x射线能谱仪（EdS）探针，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探针，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稳稳地刺向基材表面一处晶间裂纹最深、颜色最暗的区域。屏幕上，光谱采集的进度条缓慢爬升。

突然！光谱图右侧，一个尖锐的、异常高的峰线猛地蹿起！其对应的能量特征，如同黑夜中猝然亮起的死亡信号灯！

“特征峰…确认！”负责光谱分析的研究员声音发颤，“是…是三氧化二钇（Y?o?）！纯度极高！就在这条晶界裂纹的核心位置！”

沈清秋的呼吸瞬间停滞。陈默那句“钇基先驱体…晶界脆化…”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不是意外！是精准投毒！有人将高纯度的、固态的氧化钇纳米颗粒，以难以察觉的方式混入了液态的钇基先驱体原料中！这些致命的“晶界毒药”，在高温等离子体环境下未能完全分解气化，反而在沉积过程中被裹挟进正在生长的梯度层晶格！它们在晶界处富集、析出，如同埋下无数微小的炸弹，一旦遭遇“昆仑”试验场那种极限的热-力耦合冲击，或者像“潜龙”耐压舱承受的极端静水压力与低频振动，晶界强度就会被这些脆性氧化物彻底瓦解，引发灾难性的沿晶开裂！

“查！”沈清秋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前所未有的杀伐之气，“事故前72小时内，所有接触过那批次号末尾‘d’的钇基先驱体的人员、监控、物流记录！特别是进入过先驱体储存区和预混区的！一只苍蝇的轨迹都不能放过！” 无形的网，在地底深处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