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昆仑焰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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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漠深处，“昆仑”项目热障试验场。

正午的毒辣日头被更加狂暴的烈焰彻底吞噬。代号“祝融-III”的巨型电弧风洞，如同挣脱束缚的熔岩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橘红近白的高温射流，以数倍音速狠狠撞击在试验台中央那块黝黑的弧形试件上——那是未来高超音速飞行器翼前缘的1：1缩比模型，此刻正承载着突破人类材料极限的使命，也是“柔纳”技术登天的第一块试金石。

试件表面，一层泛着奇异蓝紫色金属光泽、结构致密如星云的特殊涂层——沈清秋课题组倾注心血的“星尘”梯度功能材料（FGm）——正承受着炼狱般的洗礼。超过两千摄氏度的恐怖热流，裹挟着足以撕裂钢铁的高速粒子，疯狂冲刷着这层薄薄的屏障。

试验控制室内，空气凝固如铅。中央大屏幕上，代表试件核心温度的曲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昂着头，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斜率向上猛蹿！刺耳的警报早已连成一片凄厉的背景音。

“‘星尘’表面温度峰值：2100c！核心背温：1450c！还在上升！”监控员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1450c，距离设计允许的极限安全值仅一步之遥，而那条代表毁灭的红线——1600c——正冰冷地悬在屏幕上方。

“热流密度…峰值区域…超过预设极限值18%！”另一个监控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总工程师郑国勋，死死盯着那条依旧倔强攀升的温度曲线，布满血丝的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彻底熄灭。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指关节捏得惨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顶住…顶住啊！”声音在警报的尖啸中显得如此微弱。屏幕上的温度数字冷酷地跳动：1490c…1510c…那层寄托了无数希望的“星尘”，正在肉眼可见的炽白高温中发出濒临瓦解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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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深埋于首都地下的材料研究所超净实验室。

空气洁净得近乎凝固，只有高精度设备运行时特有的、几不可闻的蜂鸣。沈清秋站在巨大的等离子体增强化学气相沉积（pEcVd）反应釜主控台前，清冷的目光穿透观察窗厚重的石英玻璃，锁定在反应腔内那片悬浮于电极之间的暗银色基材上。基材表面，肉眼无法察觉的微观世界里，由她精确设计的钛-铝-钇（ti-Al-Y）梯度过渡层，正在高能等离子体的轰击和先驱气体的精确配给下，一层原子一层原子地“生长”。这是“星尘”涂层的根基，是连接未来飞行器冰冷钛合金骨架与高温陶瓷外衣的生命线。

屏幕上，复杂的工艺参数曲线平稳运行。沈清秋的指尖悬在控制光笔上方，正准备微调下一层钇元素的沉积速率。突然！

嗡——哔——！

毫无征兆！反应釜内部，原本稳定流淌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淡蓝色等离子体辉光，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惨白！紧接着，是金属被强行撕裂、电流失控尖啸的恐怖噪音！整个巨大的反应釜剧烈地高频震颤起来！坚固的合金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警告！阴极电弧异常放电！能量溢出！】

【警告！先驱气体质量流量计A组失效！反应腔压力失衡！】

【警告！基材温度传感器失准！核心温控失效！】

【紧急停机协议启动失败！重复，启动失败！】

猩红的警报文字如同喷溅的鲜血，瞬间吞噬了主控屏上所有正常的数据流！刺耳的警报声浪瞬间将实验室变成了地狱的前厅！观察窗内，那片承载着希望的暗银色基材，在失控的惨白等离子体漩涡中剧烈翻滚、变形，表面正在生长的精密梯度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狂暴的能量流烧蚀、剥离、化为飞灰！价值连城的原型样品，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沈老师！”助手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警报的洪流中。

沈清秋脸色煞白，但那双眼睛却在极致的惊变中爆发出骇人的冷静！她没有去看那失控的反应釜，双手如同拥有独立意志的精密机械，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主控台和旁边的应急物理控制面板上同时操作！右手五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残影，强行切入底层控制代码，试图夺回电弧稳定环的控制权；左手则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拍下了一排鲜红的、标注着“物理级联切断”的硬质按钮！

“滋啦——轰！”

反应釜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短路爆鸣和沉闷的撞击声！主电源指示灯瞬间熄灭！反应腔内的惨白光芒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巨兽，猛地一窒，随即不甘地黯淡下去，只剩下内部元件烧毁的袅袅青烟和令人心悸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失控的能量狂潮，在物理层面的绝对暴力切断下，被强行扼杀。实验室的警报声浪随之降低，但急促闪烁的红光依旧笼罩着每一个人惨白的脸。

沈清秋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控制台才勉强站稳。她看着观察窗内那片焦黑变形、表面布满丑陋蚀坑和剥离痕迹的基材残骸，心如同沉入了冰海。梯度材料样品毁了，更可怕的是，这次毫无征兆、多点并发、甚至能绕过紧急停机的诡异事故本身！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