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狼狈不堪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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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柱扑哧一笑,站起身,拍拍手,转身就走,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大茂啊,你慢慢修,可别修着修着又点着了。咱这院子,可禁不起你第二回祸害了!”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许大茂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锅底一样难看。他咬着牙,狠狠盯着何雨柱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何雨柱也尝一尝这种被众人嘲笑、受尽羞辱的滋味!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他只得继续低头忍气吞声,一锤一钉地敲着,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恨不得把手里的锤子生生砸烂。
何雨柱回到自己屋门口,靠着门框站着,远远地望着许大茂。他摸了摸下巴,眸子里划过一丝冷意。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会再轻易放过许大茂。想挑事儿?想害人?那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何雨柱端着个粗瓷大碗,正蹲在门口慢慢地喝着汤,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院子,忽然顿住了动作,眯起眼睛看向远处。
许大茂,那个狼狈不堪的倒霉蛋,此刻竟然缩成一团,窝在自家屋外那堆未修补完的断木堆旁,身上盖着一件破棉袄,就那么直接躺在地上,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何雨柱眼底划过一丝讥诮,又夹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他放下碗,慢慢站起身,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静静地打量着这一幕。
\"这大茂啊,还真是自作自受。\"何雨柱心里暗忖,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他记得许大茂向来嘴皮子利索,心眼子多得很,院里小打小闹,许多事都有他掺和的影子。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怕是连自己也没想到吧?
风又起了,卷起几片破碎的报纸从许大茂身边掠过,他动了动,翻了个身,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句。
何雨柱耳尖,仔细一听,竟然隐隐听见许大茂嘴里在骂:“……何雨柱……你给我等着……”
这一声低语,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从地上漂来,轻飘飘地钻进了何雨柱的耳朵。
他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心里却像滴进了一滴冰水,瞬间凉透了。
“呵,嘴上不敢说,睡着了倒敢骂出来。许大茂啊许大茂,你还真没学乖。”何雨柱暗暗想着,眸光一沉,仿佛正在盘算着什么。
院子里渐渐聚起了些许人气,几个爱八卦的大娘从各自家里探头探脑,见到许大茂这副模样,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看看,咱院儿头一遭,有人睡大街上。”
“哈,说不定还得搭个草棚子给他住呢!”
话语虽轻,但句句如刀,割在许大茂耳朵上。他本就睡得不踏实,这下子被笑声一闹,哆嗦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带着同情、嘲笑,甚至幸灾乐祸的脸。许大茂脸上的血色“刷”地退了个干净,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拉了拉盖在身上的破棉袄,可那袄又脏又破,连遮羞都显得可笑。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怒火,从地上慢慢坐起,双眼通红地扫了一圈,最后定定地停在何雨柱的身上。
何雨柱见状,神色不变,只是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角上的尘土,仿佛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然后,他故意大声说道:“大茂啊,天也不早了,地上凉,趁着还有点光,要不要我借你条毯子?免得一觉醒来,腿也废了,屋也塌了,可就真成院里的笑柄了。”
这话说得轻松,带着打趣的意味,听在许大茂耳朵里,却如同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脸上。
许大茂猛地站起身,眼圈都气红了,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扑上去跟何雨柱拼命。然而他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看到那一双双或讥讽、或鄙夷、或冷淡的眼睛,心里那股冲动又生生压了下去。
他低着头,咬着牙,一步一步往自家残破的屋子挪去,每一步都像在踏碎自己的尊严。
何雨柱冷眼旁观,心里却不无警惕。他知道,许大茂这样的,最怕他一时受辱,心生歹念。他不能掉以轻心,要防着这家伙哪天暗地里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院子里的风更凉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微的潮气,预示着夜雨将至。
天边压着一大片乌云,沉甸甸的,如同何雨柱心头那股无形的压力。
何雨柱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屋子,心里却已经在暗暗谋划。他可不会等着许大茂出招,得先下手为强,免得夜长梦多。眼下,这四合院里的局势,才刚刚开始热闹起来呢。
而许大茂,那个窝在破屋角落里的人,正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眼神阴冷,牙关紧咬,心中一遍遍默念着一个名字。
何雨柱,等着,咱们的账,一笔一笔,慢慢算!
何雨柱推开门,靠在门框上,点燃了一根卷烟,烟火在黑暗中一明一灭。他一边抽着烟,一边静静地看着院子对面,那里,许大茂正披着半湿的破棉袄,笨手笨脚地捣鼓着那些歪歪扭扭的木板。
咣当一声,一块破旧的椽子掉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许大茂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去捡,却一不小心崴了脚,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重重地跌坐在泥地里。
何雨柱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低声自语道:“就你这手艺,修到明年怕也住不进去了。”
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地割过许大茂那狼狈的身影,心里却忍不住在打着细细的盘算。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是真的想自己修好屋子,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又或者,暗地里还藏着别的算盘?
许大茂一边咬着牙,一边用力将椽子架回断裂的横梁上,动作笨拙又带着一股子倔强。他的手上早已磨破了皮,血迹和尘土混在一起,结成了厚厚的痂,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眼神死死地盯着手里的活,像是一头被围困的野狗,拼命想要在废墟中扒出一条活路来。
徐峰终于抬起头,看着她,那目光里多了几分认真:“您是说……给我说媒?”
“嘿!”老太太笑了,满脸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也就是问问你意思。”
徐峰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他望着桌上的菜,忽然感觉这顿饭比想象中要沉重许多。这不是一顿普通的家常饭,而像是一场试探,一次将命运拉回正轨的邀约。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地,把那块腊肠送入口中,咀嚼着那咸香之中藏着的复杂滋味。老太太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院外风吹过,黄叶打着旋飘入屋中,落在门槛前。远处的狗吠声、孩子的嬉闹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一切都混合成了老北京的秋日交响曲。而在这片时光交错的静谧里,徐峰知道,他的生活,或许从今天起,要翻开新的篇章了。
“老太太。”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这事……得让我想想。”
老太太“哼”了一声,却没有生气,只是拄着拐杖站起身,“那你就慢慢想,饭可得吃完了,别浪费!”
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里屋,只留下徐峰一个人坐在桌前,望着那几道菜出神。桌上的饭菜似乎还在冒着热气,而徐峰的思绪,却已飘得很远很远。
“这四合院……”他轻声自语,指尖在桌面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屋外的天色已被晚霞染红,胡同口传来几声归鸽的咕哝,夹着院子角落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四合院像一只沉默的老兽,静静地伏在那里,等待着夜的来临。徐峰坐在桌前,碗里的饭已经凉了半截,但他却没挪动筷子。
他盯着碟中那几片腊肠,心思翻涌不止。老太太那句“有没有想过安个家”,像一颗石子丢进他这潭原本看似平静的心湖,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打得他不知如何作答。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修修电器,邻里帮衬一下,日子清淡而稳当,可老太太这一番话,忽然让他对“稳当”二字生出些许迟疑。
外屋传来木柜“哐”的一声轻响,伴着老太太不紧不慢的咕哝声:“这米面……也得腾出来点地方了……”
徐峰起身走到门边,看着老太太蹲在柜前,拄着拐杖,用另一只手费力地翻着什么。他眉头一皱,立马快步上前:“老太太,您这干什么呢?我来,我来!”
“别动我东西!”老太太侧头瞪了他一眼,眼神凌厉,声音却有些喘,“我……找点东西出来,给你看看。”
徐峰无奈蹲下,小心地将她挡开几步,手脚麻利地从柜里抽出一个包着布的木盒子。那盒子旧得发黑,上面还粘着几根灰色蛛丝,一打开,一股淡淡的陈旧香味扑鼻而来,像是樟脑混着老木头的味道。
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些旧信封、小摆件,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老太太用手指点着那张照片:“你瞧这是谁?”
徐峰接过照片,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子穿着碎花布裙,站在一棵柳树下,笑容有点羞涩。身后是河堤,还有隐约的船影。
“这是我外甥女,二十年前照的,那时候她刚从学校回来,皮肤白净,性子倔,一点不像别的姑娘那样爱说爱笑。”
“现在呢?”徐峰低声问,心里一阵微妙的紧张。
老太太哼了一声:“现在在裁缝铺子干活,技术比我年轻时还好。你见过她的,在巷子口西头的那个铺子里,她前些天帮你缝裤脚你忘啦?”
徐峰怔了一下,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日裤脚被磨破,他不好意思找人缝,结果是小五嫂带他去的那家裁缝铺。铺子不大,墙上挂着几排各式布料,那女子穿着浅蓝布衫,头发挽得整整齐齐,说话不多,手上针线却极利落。她低着头问他裤脚多长的时候,眼神不曾抬起,但手指在布上划线的动作干净得很。
“她叫林素素。”老太太轻轻道,“人是老实人,日子也过得稳当。就是岁数大了些,比你小两岁,至今没定下人家。你若不嫌弃……”
话没说完,老太太叹了口气,像是怕自己说得太多,惹得人烦。
徐峰沉默许久,脑中不断浮现那女子在裁缝铺中一针一线缝补的画面。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个面孔模糊的过客,如今才知道,那一针一线背后竟也藏着人的故事。
“老太太,”他轻声道,“您这不是给我留后路,是把我推上道啊。”
老太太咧嘴一笑:“你以为我糊涂?你一个人过日子,屋里连顿热饭都没,墙角那盆吊兰都快枯死了。你要是肯定这辈子都一个人过,我也不多说,但要是心里有点想法,那就别藏着掖着。”
徐峰嗓子发紧,说不出话。他眼里扫过那桌剩下的菜,那几片腊肠已经凉透,但油花依旧晶亮;那锅白菜豆腐,也许味道早不及刚出锅时鲜美,却承载着不容忽视的温度。
“我明天还去巷子口修那户人家的电灯。”他忽然说,“她要是在店里,我过去把裤脚的活儿结了,顺便……请她喝碗豆汁。”
老太太“啪”地一巴掌拍在拐杖上:“成!就这么着!你们年轻人得主动点儿!别像你爹当年那样,磨叽了十年也没说出口,最后人都走了,还捏着那串核桃一遍一遍地盘。”
徐峰嘴角动了动,没笑,却有些发涩。他没想到自己今天会在一顿饭后,成了“准备提亲”的人。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碗碟,自觉地走到水房洗了起来。水流哗哗,窗外的暮色渐浓,夜正悄悄爬进四合院的每个角落。
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他洗碗,眼里满是满意与某种期待,她喃喃自语了一句:“命这东西,有时候也得自己捞着点儿……”
屋里灯光昏黄,映得她的影子斜斜投在墙上,那影子不再是佝偻的老态,而像一个站在时间背后的守望者。
徐峰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将洗净的碗碟归好,走回屋子,拍了拍手上的水渍,“我明儿早上再来,帮您修厨房那扇门,那铰链松了。”
老太太点头,笑着说:“记得早点儿来,我蒸包子,给你留两个大的。”
院门外响起有人遛弯回来的脚步声,夹着巷子口卖糖葫芦小贩的吆喝声,一切恢复了日常的热闹与喧哗。徐峰背着手,慢慢踱出院门,心却已经不在这条熟悉的砖路上。
翌日,天光才微微泛白,四合院的屋檐下还挂着未散尽的露水,早起的麻雀跳跃在瓦脊之间,叽叽喳喳地唤醒了沉睡的巷子。院子中央那口老水井旁,桶绳吱呀作响,老秦头正提着水,一边哼着走调的曲儿,一边侧头打量着隔壁院子的大门。
“这徐峰是昨儿个吃得老太太包的饭吧?”他朝一旁正在洗衣服的刘嫂子努了努嘴,“我瞧见他进老太太屋子了,手里还端着一盘菜。”
“你还别说,人家那关系不是一般地好。”刘嫂子皱着眉,把一件白背心拧干,“我家老头子上回感冒躺了几天,也没人记得端碗热粥,老太太竟然给徐峰蒸饺子做白菜豆腐汤……那得多看重他啊。”
“我听说老太太还把她外甥女的照片拿给他看了,啧啧,这不是明摆着给撮合嘛?”老秦头一手杵着桶,一手比划着,眼神里满是八卦和羡慕,“老太太那人,说难听点,谁都不放在眼里,连咱那大爷家小孙子来串门,她都当空气似的。”
“也不怪她,”刘嫂子把背心搭在晾衣绳上,低声道,“老太太一辈子没亲生儿女,靠着一双手做针线活过了几十年,心眼里有杆秤,知道谁对她是真心实意。徐峰这孩子,说起来也不容易。”
两人正聊着,徐峰就从巷口走了进来,一手提着工具箱,一手拎着个豆浆壶。脚步不急不慢,身子笔挺,眼神清朗,看起来像是刚剃了胡子,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哎,徐师傅,早啊。”老秦头赶紧打招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徐峰笑了笑,点点头:“秦师傅早,我去老太太那儿看看,昨天说厨房门铰链松了,我来修。”
“哟,这勤快劲儿,不像打工的,倒像亲孙子。”刘嫂子笑嘻嘻地补了一句,语气虽是调侃,却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羡慕。
徐峰没接话,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往里走。
院子里几家住户都已经知道了点风声,一个个透着窗缝张望着他经过的背影。四合院里向来藏不住事,一点风吹草动,很快便成了整个巷子的谈资。但徐峰却不在意这些,他的世界和他们的不一样,他走的是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上多的是眼光和闲言碎语。
老太太的院门虚掩着,徐峰抬手轻敲了两下,门内随即传来一声短促的回应:“进来,门没栓。”
推门进屋,一股温热的饭香扑面而来。灶台上的蒸锅还冒着气,案板上搁着切好的萝卜丝,桌上摆着刚炸好的糖糕。
“这天气一凉,我这骨头就不听使唤了。”老太太靠在靠椅上,手上仍拿着那串老核桃,一边盘着一边说,“你来得正好,门我昨晚还看了下,铰链都快脱落了。”
徐峰放下东西,脱了外套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我先把铰链换了,这一会儿饭也该好了。”
“你不急着走?”老太太眼角瞥了他一眼,话里含着试探。
“中午去巷口西头那户人家换开关,不耽误。”徐峰边说边拆门板,手里动作干净利索,“不过我想等会儿顺路去裁缝铺……缝裤脚那事儿还没给钱。”
老太太眼神微亮,轻轻一哼:“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若不说,我还打算哪天亲自去问她,这孩子年纪大了些,性子太闷,迟早得错过。”
徐峰没说话,心里却忽地一热。老太太这话,不只是为了林素素说的,更多是替他着急。他懂她心思,一如她懂他那份不轻易言说的寂寞。
门修好了,豆浆热着,糖糕装进盘里,老太太让他坐下:“尝一个,炸得酥着呢。我昨晚和面时还想着你说喜欢甜的。”
徐峰捏起一块糖糕,刚入口,果真酥脆香甜,齿间裹着的糖馅像是温热的蜜,舌头都麻了下。他不由感叹一句:“老太太,您要是年轻点儿,开个小铺子,准比城东那几家都强。”
“少来拍我马屁。”老太太笑着瞪他一眼,“这手艺,早给你们年轻人留着了。素素也学得不赖,只是没人知她好。”
“她人挺好。”徐峰咀嚼着,话说得慢而清晰,“那天缝裤脚,她看我裤边有根线头,剪完了还拿蜡烛燎了一下,说这样不容易开线。”
老太太笑得更满意了,摆手催促道:“你吃完就去吧,别磨蹭,姑娘们都讲究个第一印象。你若是磨叽,人家心里也不舒坦。”
徐峰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块糖糕,又喝了口豆浆,站起身收拾桌子。
屋外的风吹起树梢的叶子,飒飒作响,阳光穿过窗棂洒在桌面上,落在那只拂着灰尘的核桃盒上,也照在徐峰不再迟疑的眉宇之间。
这日的四合院,又一次因徐峰的身影而热闹起来。墙角下两个老太太窃窃私语,小孩子追着麻雀跑,大人们在井边打水唠嗑,言语里不再只是锅碗瓢盆的琐事,还有那个带着工具箱的青年男人和老太太的一顿早饭、一个糖糕、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牵挂。
“你瞧,这徐峰也不简单啊。”老秦头抬眼望着巷口,“不是谁都能得老太太那般上心的。”
“有些人啊,”刘嫂子慢悠悠地晾着第二件衣服,“看着冷,其实心里最热。”
徐峰背着手走出门,没回头。他的脚步没有犹豫,也没有急促,像是走得再远,也清楚自己该回的方向。阳光渐渐洒满了胡同的青砖地面,一只黑猫跳上墙头,轻巧地越过风吹的竹帘,似乎也嗅到了某种变化的味道。
巷子口的光线被晨阳晕染成一团淡金,洒在青石板路上,一道道明亮而不刺眼的光纹在树影中晃动。徐峰手里提着工具箱,脚下不紧不慢地踩着有节奏的步伐,刚转出老太太家那道老木门,一股熟悉的吵闹声就从前头传来。
“许大茂你站住!那不是你的——”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惊慌和愤怒。
徐峰一愣,视线朝声源望去,正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刘海中家门口蹿了出来,脚底生风,手里居然还抱着一沓彩色衣服。再一细看,那不正是许大茂?
“妈的,这狗东西又来偷人衣裳……”徐峰眉头一皱,脚下一快,悄无声息地绕过墙角,钻入了前面那条窄巷。
许大茂跑得狼狈,怀里的衣服晃来晃去,差点掉落。他头也不回,只一门心思往胡同外冲。他知道徐峰也在附近,一旦被撞见,那他这张在四合院混的脸就算彻底丢尽了。
“快追!他拿了我新买的旗袍!”刘海中的媳妇在屋门口喊破了嗓子,手里挥着一只拖鞋。
徐峰眯起眼,眼见许大茂即将拐出胡同,身子猛地一转,从侧面小道抄了上去。他不喜欢惹事,但也不容得下有人在院里撒野。
“哎呦!”许大茂猝不及防,脚下一滑,被徐峰结结实实一拦,整个人摔了个仰八叉,怀里那几件衣服飞了出去,铺了一地。
“你干嘛拦我!”许大茂挣扎着要起身,神色慌张,嘴里却还要硬撑几句。
徐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不急不躁,却透着几分寒意:“这句话我还想问你。你拿刘海中家的衣裳干什么?”
许大茂眼神闪烁,嘴皮子飞快地打着转:“我……我就是帮他晒一晒,怕他忘了,这天气潮,容易发霉。”
“晒?”徐峰弯腰捡起一件蓝底碎花旗袍,指尖拈起衣摆,“这也要你大早上鬼鬼祟祟地抱着跑?”
许大茂张了张嘴,半天没能编出个像样的理由,只能呆呆站着,脸上的神色像被人揭了底的跳梁小丑,气势顿时一泄到底。
“把衣服都捡起来,一件不许少,跟我回去。”徐峰语气变冷,眼神如钉。
许大茂还想狡辩,可见徐峰当真动了火,只能讪讪地弯腰捡衣服,一边低声嘟囔:“你徐峰真把自己当什么了,哪儿都有你——”
“我不是哪儿都有我,是你哪儿都让人看不过去。”徐峰沉声打断,手中提着那几件衣服,转身便往刘海中家走去。
一路上围观的人逐渐聚拢,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气。院子里的孩子也停了打闹,睁大眼睛看着许大茂被徐峰押着回家,仿佛在看一出罕见的闹剧。
刘海中家的媳妇正站在门前,脸色难看得像涂了锅底灰,一见两人回来,立刻冲上来接过衣服,嘴里气不打一处来:“这大茂,你是不是疯了?连我家新买的旗袍都敢动!你脑子进水了?”
“不是不是,我……我就看着布料新鲜,想看看是哪家裁缝做的,真不是偷。”许大茂连连摆手,额头都快冒出汗来。
徐峰看着他,冷冷一笑:“下次你再想‘看一看’,就别挑人家屋门没关的时候,也别抱着一堆衣裳往外跑。”
“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许大茂连连点头,像个被抓现行的小偷,脸上又羞又悔。
人群逐渐散开,几个老太太边摇头边走开,口中嘟囔着:“这四合院啊,真是什么人都有。”
“是啊,也就徐峰还能看得住点,这要是搁别人家,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徐峰没再理会许大茂,转头朝刘海中家的媳妇点了点头:“嫂子,衣服都在,您看看少没少。”
“没少,没少,真是谢谢你了徐峰。”她连连道谢,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我当时就怕他拿去典当了,咱这年头,一件旗袍做下来,得攒仨月的钱。”
徐峰没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继续朝巷口走去。他本想早些去裁缝铺碰碰运气,现在却被这事儿耽搁了时间,心里难免有些郁闷。
刚踏出几步,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徐峰,等等。”
他转过头,看见刘海中家的媳妇快步追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小包东西。
“我家那点小点心,昨儿个蒸了点红糖糕,您拿去吃几口,压压惊。”她把那包点心塞进他手里,眼神真挚。
“嫂子,您太客气了。”徐峰略显意外,接过来,却也没拒绝,“那我就不客气了。”
走到巷口,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他一手提着工具箱,一手拎着点心,脚步虽缓,却越发坚定。许大茂那点事,不过是个插曲,他的心思早已回到那个藏在巷子西头、安静缝衣的女子身上。
裁缝铺门口的布帘在风中轻轻晃着,阳光从缝隙里透进去,像是给这个新的一天,打开了一扇温暖的门。
他抬步走了过去,心跳得稍微快了一点。
裁缝铺的布帘刚被徐峰掀开,鼻尖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松木香。屋里不大,一台老式缝纫机安安稳稳地摆在窗下,窗棂开着半扇,阳光斜斜地洒在地板上,灰尘在光柱中微微浮动。靠墙的木架上整齐叠着各种花色的布料,有几块新货,还带着原厂的包装标签。
林素素低着头,正在给一件棉袄滚边。她今天穿得素雅,一件洗得干净的浅灰毛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段纤细的手腕。头发扎成一束松松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侧,偶尔被风吹起,像柔软的黑丝拂过白瓷。
“我来晚了。”徐峰轻声道,放下工具箱。
林素素抬头看他一眼,唇角浅浅一勾,“还说晚,你这是比太阳还早呢。”
徐峰笑了笑,从布兜里取出昨晚聋老太太缝好的纽扣,递给她,“这是老太太让我带给你的,说你上次的针法不够紧实,她重新给缝了一遍。”
林素素接过钮扣,细细看了看,点头,“老太太的手艺比我老道多了,我还得多学。”
正说着,忽然巷子那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抓贼啊——衣服又让人偷了——快来人啊——”
喊声中带着熟悉的沙哑,是一大爷的声音。
徐峰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望向街口,心头“咯噔”一下——不会又是许大茂吧?他前脚刚训了一通,这人后脚又干出什么事?
林素素也放下手里的针线,眉头轻蹙,“怎么又出事了?”
“我去看看。”徐峰已经拔腿往外冲。
这四合院本就不大,从裁缝铺门口跑到街口不过半分钟,徐峰一路飞奔而过,脚下没乱分寸,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极度不安的警觉。
刚到巷子拐角,便看见一大爷气急败坏地站在晾衣杆前,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我那条呢?我早上才洗的!才挂上不到一个钟头就没了!这衣贼是盯上咱们院了!”
围观的邻居渐渐多了起来,有人搔头叹气,有人四处张望,还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前天是刘海中家的旗袍,今天是一大爷的军大衣,这贼也不挑,见啥拿啥。”
“你说这四合院都快成菜市场了,什么人都有,怎么住得安生?”
徐峰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地面干净,没有什么被拖拽的痕迹,围墙上有几道新刮的灰印,像是鞋底留下的痕迹。墙角边的黄土里,还有几个浅浅的脚印。
“谁刚刚从这儿过去了?”他冷不丁开口。
一时间,人群静了几秒,几道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靠后站着的许大茂。那家伙缩着脖子,像只刚被雨淋过的鹌鹑,努力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你问这个做啥?”他装作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偷衣服这种事……谁都看不见,犯得着追着问?”
徐峰没搭理他,低头继续查看地上的痕迹。越看,越觉得这些印子有些眼熟。这不是他刚才在另一头巷子里追许大茂时看到的那一双旧布鞋印子吗?鞋底那块破胶补得极不讲究,踩出来的印子特别明显。
“许大茂。”他忽然站直身子,声音低沉而有力。
“干……干嘛?”许大茂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嘴角挂着讪笑。
“你刚刚在哪儿?”徐峰的眼神像刀子,“你说清楚。”
“我、我刚才……我、我在后头那边晒鞋。”他声音发虚,脚尖不停地在地上磨蹭。
“晒鞋?”徐峰上前一步,俯身凑近,“那你鞋底的泥,是哪儿踩来的?后头不是铺的水泥地?”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侧目,视线全投向许大茂的脚下。他那双灰不拉几的布鞋底上,果然沾着些许黄土,和地上的脚印一模一样。
“我……我不小心走了一圈,那黄土可能是院墙后头沾上的……”他胡乱搪塞,额头开始冒汗。
“你是觉得咱院里全是睁眼瞎?”一大爷火气上来了,瞪眼吼道,“你刚才是不是又想摸谁家的衣裳?”
“我没……我不是……”许大茂急得连连摆手。
“咱不说废话了。”徐峰冷声道,“你要真没做亏心事,把你家那口破缸翻出来让大家看看,要是大衣没藏在里面,我给你道歉;要是找出来,你别想再在这院子里混。”
许大茂脸色惨白,像是被人扒了一层皮。他知道,缸里确实藏着点刚顺来的衣裳,那是他早晨趁人不注意时,从几家晾衣杆下偷偷摘下来的,说是偷,其实是心里的一点歪念,想着等晚上出去卖点小钱喝酒用。
但现在这架势,他根本圆不过去了。
“去他家翻!”一大爷一声怒吼,院子里立刻有人附和。
许大茂顿时瘫坐在地,嘴里嘟囔着:“冤枉……我是被冤枉的……”
徐峰不再看他,径直走向他家门口,那扇破旧的红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扑面而来一股湿布味和馊水的霉气。他快步走到屋角那只黑漆漆的大水缸前,掀开盖子,一阵老布味扑鼻而来。
几件衣服就那么堆在里面,还冒着一点点湿气。
一件是男式呢大衣,一件是棉麻布衫,最上头,还压着一条女人的花围巾。
屋外顿时炸开了锅。
“你还说冤枉!”刘嫂子第一个冲上来,脸色铁青,“这条围巾是我丫头的,她昨儿晚上洗了晾着,早上一睁眼就找不到了!”
“你这脸,留着做啥?”一大爷更是气得手抖,“你要不是院里人,我现在就去找人赶你出去!”
许大茂脸色苍白如纸,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下一副软绵绵的架子,眼神里透出一丝不甘和羞愧交织的扭曲。
徐峰没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像压了一层从未掀开的尘网,慢慢地往每个人头上罩下去。他不是喜欢抓贼的人,但有时候,不把污泥铲干净,整座院子都会发霉。
他低声道:“这事儿我不会管太多,但今天,你若不出面把事说清楚,以后在这院里,别指望还有人愿意搭理你。”
说罢,他转身离开,阳光斜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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