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薪火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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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数字，在石云的视网膜上疯狂跳动。

【00:59】

它不是倒计时。

是魔鬼，在对他眨动着冰冷的眼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冻结。

整个主引擎室内，空气凝固成了肉眼可见的冰晶，每一粒在灯光下飞舞的尘埃都骤然悬停，仿佛亿万双眼睛，死死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审判。

齐动础的声音，如同一根淬着万年玄冰的探针，无视了所有物理介质的阻碍，直接刺入石云的大脑皮层，搅动着他每一根濒临崩溃的神经。

“选。”

那个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写好的，来自地狱的判决书。

“以英雄之名，与这座你誓死守护的城市，一同化为历史的尘埃，被后人铭记，歌颂。”

“或者……”

声音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窒息。

“以罪徒之名，戴上我亲手为你打造的镣铐，继承我的身份，我的罪孽，替我，也替你自己……活下去。”

残酷。

这是一种将人的灵魂放在砧板上，用最钝的刀，一寸寸切割的残忍。

石云的余光里，能看到拆弹专家“海钳”早已失去生命光泽的脸。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尚未干涸的血污与汗水。

他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那双因失血而彻底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地，死死地盯着石云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催促。

没有命令。

甚至没有期盼。

那只是一个将生命交付于此，将一切都赌在这艘船上的老兵，对另一名年轻战士，最沉重、最无声的托付。

石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瞬间，牺牲战友们的面容没有出现。

孔建华政委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也没有浮现。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十年追寻，恨意滔天。

十年午夜梦回，那深入骨髓的仇恨，那撕心裂肺的诘问……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决定无数人生死的一秒钟内，被一种更古老、更深邃、更滚烫的东西，彻底覆盖，焚烧。

那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穿着一身被汗水浸透，又被太阳晒干，浆洗到微微发白的练功服。

那是一只宽厚如山的大手。

曾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扎稳马步，如何挺直那不屈的脊梁。

“小子，记住，我石家的男人，腰杆子，得比枪还直！”

那是一块早已融化，却依旧甜到心底的糖。

在他摔得最狠，哭得最凶的那一次，被一只大手偷偷塞进了嘴里，伴随着一句笨拙的安慰。

恨。

爱。

是血脉之中，纠缠了整整十年的血色蛛网，此刻，被他自己的意志，付之一炬！

石云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布满了血丝，如同地狱归来修罗的眸子里，所有的恨意，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只剩下，一片清明如镜，决然如雪的平静！

“‘烛光’。”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板在摩擦，却带着一种足以让魔鬼都为之心悸的稳定。

“我选择，继承。”

不是成为英雄。

也不是沦为罪徒。

是继承。

继承这个男人的身份，继承他的罪孽，继承他抛弃自己又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一切！

石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钢铁甲板，穿透了冰冷的监控设备，与那双藏在无尽深渊之后，注视着这里的眼睛，悍然对视！

“我父亲的罪，我来背！”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钢钉，伴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狠狠地，砸在这艘钢铁巨轮的龙骨之上！

“这座城的安危，我来扛！”

“但你给我听好了，齐动础。”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