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暖粥慰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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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

锅中细密的喧嚣渐渐沉淀，转为一种沉稳而满足的轻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安稳心跳。浓郁的米香、薯类被彻底驯服的绵密甜香、野菜根熬煮后释放出的微涩却回甘的清香，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股醇厚得如同实质的暖流，霸道地、不可抗拒地席卷了整个营地。阴冷的绝望气息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喉头发紧、肠胃蠕动的、近乎神圣的丰腴暖香。这香气仿佛拥有了生命，在寒冷的夜空中盘旋升腾，钻入每一个角落，唤醒着身体最原始的渴望。

“开锅了！”王师兄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甚至有些变调。他屏住呼吸，用厚布垫着，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口承载了太多期盼的破旧陶锅的盖子。

“呼——”

一大团乳白色的、滚烫的蒸汽混合着汹涌澎湃到极致的香气猛地腾空而起，如同温暖的蘑菇云，瞬间笼罩了灶台。跳跃的篝火光芒穿透这氤氲的云雾，映照出锅中浓稠滚烫、令人心安的景象——米粒早已熬开了花，与软糯得近乎融化的薯块、变得温润透明的野菜根彻底交融，不分彼此，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泛着诱人光泽的浅金色泽。粥面微微起伏，仿佛大地在呼吸。

队伍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死死地、贪婪地聚焦在那口锅里。麻木彻底退潮，只剩下最纯粹、最赤裸的渴望在眼底燃烧。几个孩子紧紧攥着大人的裤腿，眼巴巴地望着，小嘴微张，口水几乎要流到衣襟上。

尹妙拿起一个边缘粗糙、带着烧制时留下气泡的陶碗。她舀起一勺浓稠滚烫、几乎能拉丝的粥，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虔诚，将热粥稳稳倒入碗中，直至碗沿。那粥浓稠得恰到好处，热气氤氲，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泽和生命的气息。

第一碗，她递给了队伍最前面那位紧紧抱着受伤孩童的妇人。妇人枯瘦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接过陶碗时，粗糙的指尖被碗壁滚烫的温度灼得瑟缩了一下，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她先是凑到碗边，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气，浑浊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在火光下闪烁。然后，她才哆嗦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舀起浅浅一小勺，送到怀中孩子干裂起皮的嘴边。孩子早已等不及，小嘴一张，滚烫的粥入口，烫得他小脸猛地一皱，却舍不得吐出，囫囵吞下，紧接着，一声满足的、带着无限慰藉的、如同小猫打呼噜般的叹息，从他喉咙里轻轻溢出。那皱紧的小脸舒展开来，劫后余生以来，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幸福的表情，依恋地往母亲怀里蹭了蹭。

这声细微的、满足的叹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营地里，压抑已久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不再是绝望的悲鸣，而是混杂着滚烫的感激、劫后余生的心酸，以及被这口热粥唤醒的、对“活着”本身的珍惜。更多的碗被递了过来。尹妙沉默着，动作机械却精准无比。她专注地分装着，每一勺都盛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热量透过粗糙的陶碗传递到一双双冰冷的手中。每当她的指尖不经意拂过接碗人的手背，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莲台守护印记生机的温润星辉便悄然渡入，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无声地抚慰着对方紧绷欲断的神经和身体深处积压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