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碧海玉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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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黑煞谷的罡风依旧凛冽如刀，卷着冰火煞沫呼啸肆虐。但谷底那几处被叶天硬生生砸得龟裂、坑洼的地面，此刻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黝黑石层。石层并非填平，而是将那些碎裂的石块强行“粘合”在一起，表面流淌着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暗红色纹路，丝丝缕缕驳杂的煞气被牢牢禁锢其中，隐隐透出灼热与冰冷交织的怪异气息。这，便是叶天强行榨取自身新生的炼骨精元，混合着谷底阴煞戾气熔炼修补的结果。粗糙、蛮横，带着强烈的“叶天”烙印。

他赤裸的上身遍布新旧交叠的疤痕，古铜色的皮肤在煞风侵蚀下仿佛蒙着一层金属冷光。最显眼的还是右臂，臂骨上那细密的暗金纹理在皮肤下清晰可见，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强悍的力量感。他深深吸入一口冰火驳杂的煞气，眼神锐利如电。

“时间到了。”一个淡漠的声音穿透狂风，墨岚的身影如同水墨晕染，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谷底边缘，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灰袍，怀中抱着那柄灰石古剑。“修补的尚可，煞气没有泄出。”

叶天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骨节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如同生铁挤压摩擦。“师姐要求的地板，可还入眼？这煞谷的老石头，混了点小子的骨头渣子，也算穿上新衣裳了。”

墨岚的目光掠过那奇异的地面，最终落在那条暗金纹路隐现的右臂上。“《铁骨流火引》第一重算是入门，炼骨精元固基已成。这条臂骨，就是你的盾，暂时也是你最强之矛。”她的话语没有情绪起伏，“离开山门，靠你自己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一抛。

叶天抬手抓去，只觉入手微沉冰凉，低头一看，竟是一面巴掌大小、材质似木似骨的令牌。令牌边缘刻着繁复的荆棘藤蔓纹路，如同干枯的古树盘绕，中心区域却一片空白，只在中央有一个细小的凹陷。

“晦明令？”叶天挑眉，“给块空牌？路费呢？”

“此令是信物，亦是你的身份凭证。”墨岚无视他的调侃，“南荒边陲，十万大山的入口处，有一地名为‘黑风岬’。其地混乱，鱼龙混杂，却也是入山前最后的补给之所。持此令，到岬中‘醉仙居’，寻掌柜‘风娘子’，她自会予你所需之物，以及……你要去的地方。”

“风娘子？”叶天咧嘴一笑，将晦明令掂了掂，毫不客气地收入腰间一个破旧的兽皮袋里，“名字不错，可惜多半是个母夜叉。师姐出手就这么块牌子？好歹给点压箱底的盘缠，听说那南荒鸟不拉屎，邪乎得很，总不能叫我一路啃石头过去吧？”

墨岚沉默了一下，就在叶天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直接消失时，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盘缠需你自己挣。南荒混乱，宗门世家鞭长莫及，但机遇暗藏，凶险亦如影随形。记住，‘太初经’非蛮力可催，‘铁骨流火’更是引火烧身的法门。煞气虽强，却是双刃利剑，过刚易折，锋芒太盛则自伤。”

她灰袍微微拂动，身影如同被谷底涌起的灰雾吞噬，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句告诫在罡风中飘散：

“持此令，代表紫云峰。若自恃身份招惹强敌，身死道消，峰内无人会替你收骨……活下去，才能争你想要的一切。”

叶天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脸上的痞笑慢慢收敛，独眼中银芒闪烁。

“紫云峰的名头？呵。”他嗤笑一声，握紧了拳头，感受着右臂骨深处那股如同熔岩般沉睡、却又桀骜不驯的爆炸性力量，“老子要的，凭的是这双拳头打出来！”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谷外。赤裸的上身覆盖的血痂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每一步踏出，新生的炼骨精元在体内奔腾流淌，竟隐隐发出低沉的风雷呼啸之音，与谷中煞风应和！筑基中期的修为再无一丝虚浮，骨如精钢，血气如汞浆！

……….

三日后，紫霄城东南千里之外，莽莽荒原。

风如砂纸，刮过荒原上嶙峋的怪石和稀疏枯黄的荒草。一条由修行者踩踏出的、混杂着妖兽粪便的小道弯弯曲曲地延伸向远方烟尘弥漫的南方天际。

叶天换了身更结实的灰色劲装，但依旧遮掩不住他精悍如刀的身形和那条隐现暗金的手臂。他背着个不大的行囊，疾步而行。离开紫霄城地界后，灵气浓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蛮荒原始的燥热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腥甜气息。

“呸！这破路！”叶天吐出口中带沙的吐沫，皱眉打量着这片荒芜，“鸟毛都不见一根，比黑煞谷还穷酸。”他神念悄然探出，方圆数十丈的风吹草动尽收心底。

刚过一处陡峭的乱石坡，叶天脚步蓦然一顿！

前方百丈开外，几块巨大的风化岩后面，猛地蹿出三道身影！呈品字形，瞬间封住去路，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贪婪如毒蛇般锁定叶天！

“站住！紫霄城的小子！”为首一人是个光头壮汉，满脸横肉，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嘴角，如同蜈蚣趴伏，显得格外狰狞。他手持一柄门板宽的鬼头刀，刀身赤红，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气息赫然是筑基后期！

左边一人身材矮小如猴，手持一柄闪烁着幽幽蓝芒的淬毒短匕，眼神如同秃鹫，盯住叶天腰间的兽皮袋（晦明令就在其中），气息也是筑基中期。

右边则是个面容阴鸷、手持一杆惨白骷髅头骨幡的中年书生，骨幡上阴气森森，隐隐有怨魂哀嚎之声传出，修为更是达到了筑基后期巅峰！三股凶煞的气场如同实质，压得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刀疤脸屠刚？黑心鼠孙侯？哭丧书生杜魂？”叶天目光扫过三人，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咧开一个带着兴奋与嘲弄的笑容，体内沉寂的煞骨精元瞬间沸腾，“怎么？司徒焰那绣花枕头付不起尾款？派了你们这群阿猫阿狗来拦路收尸？”

三人脸色微变，似乎没料到叶天一眼道出他们名号。刀疤脸屠刚狞笑道：“小子，牙尖嘴利！交出身上所有灵石宝物，尤其是碧海玉髓！还有那块破令牌！留你全尸！”

“碧海玉髓？”叶天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更浓烈的煞气，“消息走得真他娘快！金剑门的手，伸得够长啊！”他瞬间明白，必然是司徒焰将玉髓之事大肆宣扬，引来这群鬣狗觊觎。

“跟他废什么话！弄死他！”黑心鼠孙侯尖啸一声，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无声无息从左侧袭来！速度快若鬼魅，手中淬毒蓝芒匕首直插叶天腰肋！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无影刺”！匕首尖端蓝光幽幽，显然喂了某种足以麻痹修士经脉的剧毒！

“桀桀！小子，成为我万魂幡主魂吧！”哭丧书生杜魂同时摇动白骨长幡！呜咽鬼啸之声大作！数十道灰蒙蒙、狰狞嚎哭的冤魂厉魄挟带着摄魂冻魄的阴风，如同狂潮般从幡中冲出，铺天盖地卷向叶天！阴气森寒，连空气都凝结出白霜！寻常筑基后期，面对这万魂鬼啸，心神必乱，真元运转迟滞！

唯有刀疤脸屠刚没动，扛着鬼头大刀，猩红刀芒吞吐不定，如同毒蛇潜伏，等待雷霆一击！

面对这配合默契的绝杀，叶天眼底银芒爆闪！不避不让！他甚至微微侧身，任由那些摄魂鬼嚎灌耳而入！就在孙侯的毒匕即将触及腰眼的刹那！

“滚开！耗子！”

暴喝如雷霆炸裂！叶天身体肌肉猛地一崩！右肩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狠狠向后撞去！

轰！

如同铁碑撞大钟！凶蛮、霸道！黑心鼠孙侯万万没想到叶天会以如此野蛮、玉石俱焚的方式反击！只觉一股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巨力从对方那条古怪的右臂上爆发！毒匕的蓝芒撞在那精钢般的臂骨上，竟然发出金铁摩擦的刺耳锐响！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孙侯凄厉惨叫！握匕的手臂直接被那股无法想象的巨力撞得寸寸碎裂！胸骨塌陷，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人还在半空，就被叶天反手闪电般抓住脚踝！

“你的匕首不错！爷爷收了！”叶天狞笑，手臂用力一抡！

呼！

孙侯的身体化作人形流星，带着凄厉的惨叫，狠狠砸向铺天盖地涌来的怨魂浪潮！

噗嗤！噗嗤！

数道躲避不及的怨魂被这蕴含精元血气的“人肉炮弹”撞得尖叫溃散！孙侯的身体更是被魂潮中蕴含的阴寒之力瞬间冻结，再被后续魂爪撕扯，当场四分五裂，化作一团血冰碎块！

而叶天借着这抡砸的反冲之力，不退反进！如同扑食的凶狼，直扑那还在摇幡催动魂潮的哭丧书生杜魂！

“混账！”杜魂惊怒交加！万魂幡主被毁，反噬之力让他心神一震！眼见叶天无视鬼嚎，悍然欺身，那滔天煞气和血腥气让他这常年玩弄阴魂的人都感到心悸！那根本不像个人，更像一头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太古凶兽！

他慌忙后退，想拉开距离再次催动魂幡！

“给老子停下！”叶天人在半空，左拳紧握，皮肤下暗金纹路瞬间遍布整条手臂，如同一条苏醒的凶蛟！新凝练的炼骨精元如同沸腾的岩浆，压缩到极致！

太初崩灭劲！融煞骨精元！

轰隆！

一拳击出！没有花哨技巧！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极致！拳锋所过，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惨白锥形气浪！前方的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金刚不动！御！”杜魂毕竟是筑基后期巅峰，仓促间尖啸一声，白骨幡表面腾起厚厚一层凝如实质的惨白骨盾，上面鬼脸隐现！这是他压箱底的中品防御法器！可挡筑基大圆满全力一击！

拳盾轰然碰撞！

咚——！！！

如同巨锤擂鼓！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

嗤啦——咔嚓！！

那厚实的惨白骨盾，在蕴含煞骨精元的恐怖力量面前，仅仅僵持了一瞬！盾面以拳印为中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在杜魂惊恐到极点的眼神中，轰然炸碎成漫天骨渣！

拳势毫不停顿！

噗！

铁拳结结实实轰在杜魂护身灵光上！如同热刀切黄油！灵光瞬间溃灭！拳头狠狠砸在他胸口！

骨如精钢，力透脏腑！

杜魂眼珠暴凸！后背猛地鼓起一个碗大的拳印！体内响起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内脏爆碎声！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就像被抽掉骨头的蛇一样软倒，眼中残留着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一拳！仅仅一拳！筑基后期巅峰！毙命！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孙侯突袭被反杀，到杜魂被一拳轰碎法盾毙命，不过两个呼吸！

扛着鬼头刀的屠刚，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

“你…你是怪物！”屠刚声音都在抖，看着那个浑身煞气蒸腾、如同从血狱走出的青年，握着鬼头刀的手都在发颤。三人配合，就算是筑基大圆满也要狼狈不堪，对方却摧枯拉朽般杀了两人！

叶天甩了甩拳头上沾染的血污骨渣，右臂皮肤下暗金纹路微微闪烁，那是过于爆发引动精元导致的微光。他一步步走向屠刚，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轮到你了，疤脸。刚才不是很狂吗？你的大刀片子，看着比杜老鬼的骨头软一点，希望手感硬点。”

屠刚头皮炸开！再不敢有丝毫侥幸，更无半分战意！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浑身血光大盛，不是攻击，而是燃烧精血催动秘法！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血影，朝着荒原深处亡命逃遁！速度飙升到极致！

“废物！就这点胆子也敢学人劫道！”叶天嗤笑一声，并未追击。他弯腰，捡起孙侯那把淬毒幽蓝短匕和杜魂那面主幡被打烂、但骨架似乎不错的白骨幡，又熟练地在杜魂尸体腰间摸索出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

打开孙侯的储物袋，里面只有十几块下品灵石和一些低级药材、不入流的符箓。倒是杜魂的储物袋让他眼前一亮，除了三四十块下品灵石，还有一小块散发着阴寒气息的“玄阴石”，两瓶标注着“蕴神丹”的丹药（品质不高），最重要的是，里面躺着一张粗糙的、描绘着部分南荒地形的兽皮地图！

“呵，还真是瞌睡送枕头！”叶天精神一振。更让他惊喜的是，屠刚那家伙仓惶逃命时，连他那柄看起来就分量不轻、至少是下品法器级别的赤红鬼头刀都丢在地上不要了，还掉出一个胀鼓鼓的兽皮钱袋。

“穷鬼！”叶天掂量着钱袋里的几十块灵石，撇嘴嫌弃，但还是麻利地将战利品全部打包收好。他拿起那块玄阴石感受了一下，一股精纯的阴寒能量透出，隐隐与新铸的煞骨有一丝呼应。“有点用，留着。”

他将幽蓝匕首别在腰间，白骨幡的主干被他暴力拆解，准备当烧火棍用（主要是材质够硬，以后炼器或许能用），至于那柄鬼头大刀，他嫌弃地看了看：“笨重，等找到坊市卖掉换酒。”

收拾妥当，叶天继续上路。荒原的风吹散血腥味，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他眼神冰冷地扫过金剑门的方向。

“司徒家的绣花枕头…天剑令？好得很！”他咀嚼着刚刚从杜魂三人零碎对话中听到的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份大礼，爷爷记下了！待爷爷从南荒爬出来，用你的狗头试试我的煞骨够不够硬！”

………………

十日后，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