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玻璃墙外无声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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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药过后醒了吗?
他……在想什么?是更深的绝望?还是……麻木的空白?
他看到我仓惶离开的背影了吗?会……有一丝解脱吗?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般噬咬着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心口那个冰冷刺痛的窟窿。黑暗中,张九南最后那个惊惧痛苦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带来尖锐的刺痛。那件墨绿大褂的冰冷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仿佛依旧萦绕在指尖鼻端。
“忘了我”……
不!我忘不了!我做不到!
一股巨大的、近乎偏执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在冰冷的绝望深处奔涌!离开?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无法守护在他身边,但我必须知道!我必须看着他!哪怕只是远远地,隔着冰冷的玻璃,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
第二天,天色依旧灰蒙蒙的。我像一个幽灵,戴上帽子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次来到了那家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脚步如同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沉重。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犯罪般的紧张感攥紧了心脏。我避开正门,绕到医院住院部大楼的侧面。
张九南的病房在三楼。我找到了那个对应的窗口。
那是一扇普通的、擦得不算太干净的玻璃窗。窗内,拉着米白色的百叶窗帘,但并未完全合拢,留下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我躲在一棵枝叶还算茂密的冬青树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透过那道狭窄的、不足一掌宽的缝隙,向病房内窥视。
视线穿过冰冷的玻璃,穿过那道狭窄的光隙,艰难地探入病房内部。
他还在。
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洁白的薄被。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易碎的薄胎瓷器。氧气面罩已经摘掉了,露出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透着一种倔强的脆弱。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深色的阴影。他闭着眼睛,胸膛随着呼吸极其微弱地起伏着,整个人安静得仿佛没有生命气息。只有床头柜上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平稳跳动的绿色线条和数字,证明着生命的顽强存在。
仅仅是看到他的轮廓,巨大的酸楚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脆弱庆幸瞬间冲垮了心防!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身体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还活着。
他还在这里。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周九良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他脚步放得极轻,走到病床边,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病床上昏睡的人。
过了片刻,周九良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熬得软糯的白粥。他用小勺子舀起一点,极其小心地、轻轻地吹凉。然后,他俯下身,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和的耐心:
“九南?醒醒,喝点粥。垫垫肚子,才有力气恢复。”
病床上的人,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眼缝。眼神空洞而麻木,没有任何焦点,茫然地落在天花板的某处。
周九良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和麻木。他没有再试图唤醒他的意识,只是极其耐心地、动作轻柔地将吹凉的粥,小心翼翼地送到他苍白的唇边。勺子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唇。
张九南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像是本能地想要张开,却又被巨大的疲惫和麻木所阻。周九良耐心地等待着,勺子稳稳地停在那里。几秒钟后,那苍白的唇瓣终于极其缓慢地、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
周九良立刻将那一小勺温热的粥,极其轻柔地喂了进去。动作小心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张九南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吞咽着。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整个过程,他的眼神始终是涣散的、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与己无关的机械动作。喂了几勺之后,他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嘴唇紧紧地抿起,抗拒地微微偏开了头。
周九良没有再勉强。他放下勺子,拿起旁边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擦拭掉他嘴角残留的一点粥渍。动作细致而专注。
“疼吗?”周九良的声音依旧很低,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虚无。仿佛疼痛也与他无关。
周九良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张九南的身体,只是极其轻柔地、安抚性地虚虚按了按他盖着薄被的肩膀上方,仿佛在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
“都会过去的。”周九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穿过冰冷的玻璃,清晰地落入我的耳中,“伤口会愈合,疼……也会慢慢淡。活着,比什么都强。师兄弟们……都记挂着你。”
说完这句话,周九良不再言语。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守护者,只是陪伴着,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刻意的安慰。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重的安静。
窗外的我,隔着冰冷的玻璃和那道狭窄的光隙,像一尊僵硬的石雕,贪婪地、无声地注视着病房内这令人心碎的一幕。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口罩内侧晕开冰冷的湿意。巨大的酸楚和心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摇摇欲坠的心防。
他的空洞麻木,比任何激烈的痛苦都更让人窒息。
周九良无声的守护和那句“活着,比什么都强”,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是啊,活着。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一个被放逐的守护者。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戴上帽子口罩,避开所有可能的耳目,躲在那棵沉默的冬青树后,透过那道狭窄的、冰冷的玻璃缝隙,无声地窥视着病房内的世界。
我看到秦霄贤来了。他收敛了所有的嬉皮笑脸,像一只闯了祸后变得小心翼翼的小狗。他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崭新的游戏机、包装花哨的零食、甚至还有一个造型滑稽的毛绒玩具。他站在病床边,脸上带着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容,试图用他笨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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