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酒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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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喝了半盏，咳嗽竟轻了些。三郎守着她，看她喝了三盏，夜里竟能翻个身了。第二日清晨，林氏坐在炕沿上喝粥，脸红得像灶膛里的火：\"三郎，娘昨夜梦见观音菩萨了，她说...说你这孩子，比菩萨还灵。\"

消息像长了翅膀。先是邻村的张婶得了喘病，求三郎给带些泉水；接着是镇西头的王屠户，说他爹腿疼得下不了炕；再后来，连三十里外的县城都有人备了厚礼来求药。三郎来者不拒，每天天不亮就去泉边取水，装在陶瓮里分给人。奇怪的是，那泉水仿佛取之不尽，他每天取两大瓮，泉眼的水位只降半寸。

可总有些人不领情。村东头的王二是出了名的无赖，偷过李寡妇的鸡，抢过老秀才的笔墨。听说泉水能治病，他揣着酒葫芦就来了：\"小成子，给我打两葫芦，我给你五文钱。\"三郎摇头：\"这水不是药，是救命的，得给真心有难的人。\"

\"嘿，你算什么东西？\"王二把酒葫芦往泉边一墩，\"老子偏要喝！\"他趴下去就灌，才喝了两口就呸呸吐起来：\"他娘的！这水咋跟黄连似的？\"

三郎皱眉：\"我早说过，这水要心正的人喝。\"

\"放屁！\"王二踉跄着站起来，\"老子活了三十岁，啥没见过？定是你在这泉里下了咒！\"他扑过来要抢陶瓮，被三郎一把推开。王二撞在石头上，额头磕出血来，反而更凶了：\"你等着！我去报官，说你用妖水害人！\"

县太爷坐着八抬大轿来了那天，泉边围了一圈人。王二捂着额头哭嚎：\"青天大老爷，这小子拿毒水坑人！您看我这额头，都肿成猪头了！\"县太爷掀开轿帘，眯眼瞧那泉水：\"真有那么神？\"他喝了口，皱起眉头，\"怎么是苦的？\"

\"回大人，\"三郎跪下来，\"这水要心正的人喝才甜。\"

县太爷把眼一瞪：\"胡扯！本官清正廉明，怎会喝出苦味？\"他又喝了一口，脸色却慢慢变了——那苦味像根细针，顺着喉咙往心里扎，直扎得他冷汗直冒。原来这三年他收了盐商的贿赂，私吞了修河道的银子，心里早有块疙瘩，哪容得下这清冽的泉水？

\"走！\"县太爷摔了茶盏，带着衙役跌跌撞撞跑了。王二还想闹，被几个壮实的村民架起来扔出了村。

打那以后，酒泉的名声越传越远。有人专门刻了石碑立在泉边，上书\"孝感天泉\"四个大字；有人用泉水酿了酒，说喝了能祛病延年；还有人说，每到月圆之夜，泉边会浮现白须老者的影子，那是山神来查看人心。

三郎还是每天去泉边取水。他的娘活到了八十岁，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三郎，娘这把老骨头，是被你的孝心暖过来的。\"三郎笑着给她擦脸，窗外的老榆树上，一片银杏叶正悠悠飘落，落在泉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许多年后，有个云游的道士路过酒泉，喝了口泉水，抚须叹道：\"此泉非因酒得名，实因人心所化。孝心、善心、诚心，皆可入泉成酿；贪心、恶心、妒心，便只能尝尽苦涩。\"后来道士写了一本《善恶录》，把这故事记在卷首，说\"天地有眼，人心为镜\"。

如今酒泉还在河西走廊的老地方，清冽的泉水从石缝里涌出来，映着蓝天白云。村里的人都说，这泉水是面镜子，照得见人心好坏；又说，这是老天爷给的好东西，专奖那些心正行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