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镜渊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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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渊……”一个嘶哑、虚弱，却带着极度震惊的声音在孙济桓旁边响起。

是青黛。她摔落在冰冷如玉石的地面上，凰翎刀依旧被她死死抱在胸前，刀身的裂痕在冰晶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更加触目惊心。她挣扎着半撑起身体，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血痕，但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她死死盯着四周这些散发着古老、冰冷、神秘气息的巨大幽蓝冰晶，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那个只在古老残卷禁忌篇章中见过的名字。

“传说中……胤初帝集倾国之力……在归墟深处……以玄冥真晶为基……构筑的……噬心囚笼……”她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内腑的伤痛，气息微弱，但话语中的惊骇却无比真实。

“噬心囚笼？”孙济桓强忍剧毒和伤痛，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扫视这诡谲的冰晶世界，面具早已在之前的搏杀中碎裂，露出下方一张因失血和毒素而异常惨白、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眉头紧紧锁死，“妈的……不是生路……是另一个绝地……”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嗡——！

又是一声更加宏大、仿佛整个冰晶世界都在共鸣的嗡鸣！这一次，所有幽蓝冰晶内部的那些金色星尘光点骤然加速流动，光芒大盛！紧接着，每一块光滑如镜的冰晶表面，都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

涟漪之中，景象变幻！

孙济桓瞳孔猛地收缩。离他最近的一块巨大冰镜中，映照出的并非他此刻狼狈重伤的身影。那镜面里，烈焰焚天！熟悉的城池在火海中哀嚎崩塌，一张张扭曲、痛苦、绝望的脸庞在火焰中化为焦炭，凄厉的惨叫仿佛穿透镜面直接刺入他的耳膜！而在那尸山血海的最中央，一个模糊却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笼罩在无尽血光中的巨大魔影缓缓转身，一双空洞、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似乎穿透了时空，隔着镜面，死死地“盯”住了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无尽杀孽与毁灭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左肩的伤口流出的血似乎都变得更冷了。

“呃……”旁边传来青黛压抑的痛呼。孙济桓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青黛面前的一块冰镜中，倒映的也不再是她。镜面里，是连绵无尽、被战火撕裂的焦黑大地。无数残破的军旗在风中呜咽。而在堆积如山的尸骸顶端，一个身着残破甲胄、浑身浴血的老人，正缓缓倒下，胸口插满了断箭。老人倒下的瞬间，艰难地转过头，浑浊却充满无尽眷恋和担忧的目光，穿透镜面，直直地“望”向了青黛！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青黛的心上！那是她父亲，北境守护神，孙老将军！

“爹——！”青黛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死死抱着凰翎刀，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镜面上。刀身那些蛛网般的裂痕深处，那缕细若游丝的赤金流光再次急促地闪烁起来，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哀鸣，仿佛在与她灵魂深处的剧痛共鸣。一股狂暴、悲伤、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守护意志的刀意，不受控制地从她濒临破碎的身体和刀中弥漫开来。

而昏迷的姜毓宁，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布满的金红裂纹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愈发妖异。她身前的一块冰镜无声波动。镜中出现的，并非尸山血海，而是一片纯净到极致的、燃烧着涅盘之焰的梧桐林。然而，在这片象征着新生与神圣的火焰林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玄甲染血，面容俊美如昔，眼神却冰冷死寂，如同万载寒冰——正是谢珩！

镜中的谢珩，一步步踏过燃烧的梧桐枝叶，走向镜外昏迷的姜毓宁。他手中，并非染血的战刀，而是……一枚残缺的、却散发着令整个镜渊空间都为之波动的玉玺虚影！那虚影的模样，竟与此刻萧靖心口剧烈搏动、金光愈发强盛的玉玺虚影，有着惊人的相似，仿佛同源而生，却又带着一种吞噬与掠夺的恶意！

当镜中谢珩的手，带着那枚残缺的玉玺虚影，即将触碰到镜面、仿佛要穿透而出，按向姜毓宁布满裂纹的心口时——

轰！

萧靖心口沉寂的玉玺虚影，如同受到了最直接的挑衅和威胁，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煌煌龙威与无上守护意志的金色光束，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激怒，轰然射出！光束并非攻向冰镜，而是瞬间笼罩住昏迷的姜毓宁全身！

滋滋滋……！

姜毓宁身体表面那些如同活物般缓慢蔓延的金红裂纹，在接触到这纯粹龙气金光的刹那，竟然发出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剧烈声响！裂纹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被遏制，甚至有几道细微的裂痕边缘，那狂暴的涅盘反噬之力竟被这龙气金光强行压制、抚平！她紧蹙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一丝。

与此同时，光束的力量也冲击在映照谢珩虚影的那块冰镜之上！冰镜剧烈震颤，镜面涟漪狂乱，谢珩的身影和那枚残缺的玉玺虚影一阵扭曲晃动，似乎受到了干扰，变得模糊不清。

“玉玺……共鸣……守护？”孙济桓强忍着灵魂中被镜影勾起的滔天杀意和寒意，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笼罩姜毓宁的玉玺金光，再看向萧靖心口剧烈搏动、仿佛在无声宣告主权与愤怒的玉玺虚影，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念头划过他混乱的脑海。这玉玺……竟在自主地保护姜毓宁？抵抗着镜渊对双生涅盘的反噬映射？

“在那里！”鬼蛭那滑腻阴冷的声音，带着毒蛇锁定猎物的精准，骤然在几块巨大的幽蓝冰晶之后响起！脚步声密集而迅捷，如同鬼影踏过冰面。

惨白的面具在幽蓝冰晶的折射下，分裂出无数个诡谲的倒影，从四面八方的冰镜中“看”了过来。数十名蛇信精锐如同暗影中的狼群，无声而迅疾地分散开来，借着巨大冰晶的掩护，形成了一张致命的包围网。他们手中的弓弩再次抬起，淬毒的箭矢在冰晶幽光下闪烁着不祥的绿芒，锁定了场中唯一还勉强保持清醒的孙济桓和青黛，以及地上三个昏迷不醒、毫无抵抗之力的目标。

冰冷的杀机，瞬间在这片由心魔构筑的镜之迷宫中，凝成了实质。

鬼蛭站在一块最高的冰晶之下，惨白面具后的眼睛扫过被玉玺金光笼罩的姜毓宁和萧靖，最后落在青黛怀中那柄哀鸣不已、裂痕遍布的凰翎刀上，一丝极度的贪婪混合着忌惮在他眼中闪过。他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嗤嗤嗤！

数十支毒箭并未直接射向目标，而是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射向众人头顶上方几块巨大冰晶的脆弱连接点！

“不好！他要震塌冰晶！”孙济桓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毒计，嘶声怒吼。这混蛋是想用崩塌的巨量玄冥真晶，将他们连同这诡异的空间一起埋葬！他挣扎着想扑向最近的姜毓宁和萧靖，但剧毒侵蚀和重伤让他动作慢了不止一拍。

轰！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震耳欲聋！被毒箭破坏的节点瞬间崩裂！上方数块足有数万斤重的巨大幽蓝冰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势，如同冰山倾塌，朝着下方昏迷的姜毓宁、萧靖以及护在旁边的青黛，当头砸落！碎裂的冰晶边缘锋锐如刀，在幽光中折射出死亡的光泽！

“不——！”青黛目眦欲裂，绝望的嘶喊冲破喉咙。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早于意识，猛地向前扑出，用自己单薄重伤的身体死死护在姜毓宁和萧靖上方！同时，她将怀中那柄濒临破碎的凰翎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上方崩塌的冰晶洪流，决然地反撩而上！

“唳——！”

一声穿金裂石、仿佛能刺透万古时空的悲怆凤鸣，猛地从凰翎刀那遍布裂痕的刀身中爆发出来！这不再是之前细弱的流光，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尺许长短、却带着焚尽八荒、玉石俱焚之意的赤金刀魄虚影！虚影形如一片燃烧的凰羽，边缘模糊却锋锐无匹！

刀魄虚影出现的刹那，青黛如遭万钧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甚至夹杂着细微的内脏碎块！她抱着刀的手臂皮肤寸寸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和刀柄。强行引动这远非她此刻能驾驭的刀魄之力，代价惨重！她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之中，身体软软倒下。

那道悲鸣的赤金刀魄虚影，带着她最后的守护意志，逆着崩塌的冰晶洪流，决绝地斩了上去！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滚烫烙铁切入玄冰的消融声！尺许长的赤金刀魄虚影，在接触崩塌冰晶洪流的瞬间，便爆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炽热涟漪！被涟漪扫中的巨大冰晶，如同遇到了克星，竟无声无息地气化、消散！硬生生在那毁灭性的洪流中，撕开了一道仅容三人存身的狭窄缝隙！

轰隆隆！

巨大的冰晶擦着这道刀魄强行撕开的缝隙边缘，狠狠砸落在地！狂暴的冲击波夹带着无数锋利的碎冰，如同死亡风暴般席卷开来！

噗噗噗！

孙济桓首当其冲，被数块飞溅的尖锐碎冰狠狠击中后背，再次喷出大口鲜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巨大的冰晶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鬼蛭和他身后的蛇信精锐也被这狂暴的冲击逼得连连后退，阵型微乱。鬼蛭稳住身形，惨白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正在急速黯淡消散的赤金刀魄虚影，以及虚影下方倒下的青黛和她死死护住的两人，眼中贪婪更盛，却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凰翎刀魄……竟真能斩开玄冥真晶……”他低声自语，声音滑腻如毒蛇吐信，“可惜，强弩之末，徒增痛苦！”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逼近，务必斩草除根。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啪嗒。

一滴粘稠、温热、带着浓烈腥甜气息的液体，滴落在他惨白面具的边缘。

是血。孙济桓的血，还有……他自己的血？鬼蛭下意识地抬手摸向面具边缘，指尖传来湿滑黏腻的触感。他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他脚下冰冷如玉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竟悄然蔓延开一片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泊！这血泊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地面上那些古老而繁复、先前被冰晶光芒掩盖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刻痕，无声而迅疾地流淌、扩散！孙济桓之前喷洒的鲜血，他手下被碎冰击伤者的血液，甚至包括他自己指尖沾染的……所有落在此地的鲜血，都诡异地汇聚、流动起来！

这些暗红的血线，如同饥饿的毒蛇，贪婪地沿着那些古老刻痕游走，迅速点亮了更多隐藏的纹路！一个庞大、复杂、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与贪婪气息的暗红色阵法图案，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众人脚下冰冷的镜渊地面上显现出来！

嗡…嗡嗡嗡……

低沉而充满邪异饥渴的嗡鸣声，从这被鲜血激活的庞大阵图中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整个镜渊空间开始剧烈地震颤！四周那些巨大的幽蓝冰晶疯狂抖动，冰晶内部流动的金色星尘光点变得狂乱、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沉睡的、极度贪婪的凶兽，正被这献祭般的鲜血盛宴从地底深处唤醒！

“这是……”鬼蛭面具后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他猛地抬头，望向镜渊空间的穹顶深处。在那片被巨大冰晶折射得光怪陆离的幽蓝光影中，一个极其模糊、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似乎正随着阵图的嗡鸣和空间的震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并非实质的眼睛，而是一种纯粹由贪婪、掠夺、吞噬的意志所凝聚的……“视线”！这道“视线”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镜渊，穿透了层层冰晶的阻隔，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了萧靖心口那搏动不休、金光璀璨的玉玺虚影之上！仿佛那是它等待了万古岁月、唯一渴望吞噬的终极猎物！

贪婪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水，冰冷地拍打着每个人的灵魂。镜渊深处，那被鲜血唤醒的恐怖存在，彻底苏醒了它的……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