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新课题：开发区的躁动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我们是县纪委的，来了解了解情况。”陈青禾掏出工作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工地的噪音，“听说，咱们村征地补偿这块，有些乡亲心里不踏实？”

老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捻麦穗的手停住了。他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陈青禾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畏惧、怀疑，还有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微弱的期盼。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

“钱…”他终于挤出一点嘶哑的气音，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说好的…数目…没…”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佝偻着背，咳得撕心裂肺。

“老栓叔！又咳上了？快，喝口水顺顺！”一个洪亮热情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带着一股亲热劲儿。陈青禾抬眼，只见一个穿着崭新polo衫、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手里还拿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正是杨柳村的村支书李富贵。他脸上堆着笑，显得格外热络，几步就跨到老农身边，不由分说地把矿泉水塞进老栓手里，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老栓瘦削的肩膀上，力道不小。

“哎呀，陈主任！您看您，来村里调研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好安排嘛！这尘土飞扬的，让您受累了！”李富贵转向陈青禾，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得盖过了老栓未尽的低语和压抑的咳嗽，也盖过了陈青禾心中那根骤然绷紧的弦。他肥硕的身影恰到好处地堵在了光线昏暗的破院门口，隔断了陈青禾探究老栓的视线。

“李支书客气了，就是下来看看，听听大伙儿的想法。”陈青禾站起身，脸上也浮起一层工作式的淡笑，目光却锐利如刀，不动声色地扫过李富贵油光发亮的额头和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李富贵搭在老栓肩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用力。

“应该的，应该的！配合上级工作，是我们村干部的本分！”李富贵连连点头，侧身让开一点，“陈主任，要不先到村部坐坐？喝口茶，我给您详细汇报汇报咱们杨柳村征地拆迁的整体情况？进展顺利，群众支持度很高！个别思想一时不通的，我们也在耐心做工作嘛！”他一边说，一边半推半引地想把陈青禾带离这个破败的院子。

陈青禾脚步没动，目光越过李富贵肥硕的肩膀，投向更远处。就在这片被推平的土地边缘，靠近尚未拆迁的几户人家附近，几处景象突兀地扎进他的眼帘：一小片显然是新翻过的土地，上面歪歪斜斜插着几十株手腕粗的树苗，枝叶稀疏，根部的泥土颜色与周围截然不同，新鲜得刺眼；还有几段用红砖匆匆垒砌、水泥都未干透的矮墙，围出一些不成形状的所谓“院子”。这些“新栽”的树苗和“新砌”的矮墙，在尘土飞扬的废墟边缘，显得格外诡异。一阵裹挟着沙尘的风吹过，那些树苗顶端刚抽出的几片嫩叶在风中瑟瑟摇晃，透着一股虚弱的、不合时宜的生机勃勃。

那嫩绿的颜色，在满目疮痍的灰黄背景下，像无声的挑衅，又像埋进这片沸腾工地下的、一触即发的引信。陈青禾的指尖，在裤缝边轻轻敲击了一下，保温杯里的枸杞沉在杯底，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