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塘关总兵喜忧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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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陈塘关总兵府，官帽歪斜，虬髯打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天庭血云密令的“片甲不留”，眼前却自动浮现系统光屏里清虚子呆滞的脸、凌波仙子坠入黑渊的惨叫、还有石敢当皮肤下游走的肉瘤...司建星君的嘴脸和那三颗侮辱性的桃核交替闪现。

脚底板离地三寸，官帽歪斜，虬髯打结，眼神空洞，活像被哪吒用混天绫当风筝放了一天一夜。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天庭血云密令的“片甲不留”，眼前却自动浮现系统光屏里清虚子呆滞的脸、凌波仙子坠入黑渊的惨叫、还有石敢当皮肤下游走的肉瘤……这精神污染，比“圣师香氛滩”的余韵还上头。

“老爷？老爷您回来啦？”管家老钱的声音像是隔着层水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夫人亲手包了您最爱吃的三鲜馅儿饺子，正等着您…”

李靖毫无反应，飘过前院，虬髯梢上还挂着几粒东海渔村特供的发光沙子。

“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从回廊柱子后探出来，是金吒，“您练成新法术啦？教教我呗！踩着风走路，比木吒那木头疙瘩刻的小马威风多了！”

依旧沉默。李总兵如同一个设定好路线的幽灵，精准地飘向正厅。

正厅里，总兵夫人殷氏正挽着袖子，露出半截藕臂，在巨大的紫檀木案板上跟一团面较劲。面团在她手下被揉搓得吱呀作响，充满了劳动妇女的朴实力量感。旁边放着擀好的饺子皮，薄如蝉翼，圆似满月。

“回来啦？”殷氏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点鼻音，显然是刚才揉面时沾上了面粉，“灶上热着饺子汤，自己盛。这该死的擀面杖，一点都不趁手！又短又粗，使不上劲！”她抱怨着，顺手抄起旁边一个物件——那东西暗金色，梭形，非金非玉，一面刻着扭曲变幻的符文，另一面三个森然古篆：【打神鞭】——咣咣咣地就往面团上砸！“还是这玩意儿沉！压面皮正合适！就是短了点…”

李靖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落在了他夫人手里那根“擀面杖”上。

嗡——！

脑子里的精神污染瞬间清空，取而代之的是炸雷般的轰鸣！冷汗“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官服，比东海的海水还凉！

“夫…夫人！”李靖的声音都劈了叉，一个饿虎扑食（物理意义上，终于落地了）就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一把抓住殷氏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把自家夫人拽个趔趄。殷氏吓了一跳，手里的“擀面杖”脱手，“哐当”一声砸在案板上，陷进面团里半寸深。

“李靖！你抽什么风！”殷氏柳眉倒竖，粉面含煞，“吓老娘一跳！擀个面皮碍着你啦？”她看着自己精心揉好的面团被砸出个深坑，心疼得直抽抽。

李靖哪还顾得上夫人的怒火，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面团里那根只露出半截的暗金令牌，魂儿都快飞了！打神鞭！这他妈是打神鞭令啊！天庭赐下、专打不听话神仙魂魄的凶煞之物！能直接勾连封神榜的玩意儿！居然…居然被夫人拿来擀饺子皮？！还嫌它短？！

“这…这是…”李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伸出去的手指也在哆嗦，活像得了帕金森，“这是…凶器！大凶之物啊夫人！碰不得！碰不得！”

“凶器？”殷氏狐疑地看了看面团里的东西，又看看自家夫君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噗嗤一声乐了，“就这擀面杖？凶什么凶？比你上次带回来那把豁了口的破剑还凶？我看挺好，压面皮实诚，比咱家那根祖传的枣木棍强多了！哪来的？渔村捡的？谭兄弟给的？”

李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拆解混沌炸弹般，用两根手指捏住令牌边缘，把它从面团里“拔”了出来。入手冰凉，上面还沾着雪白的面粉和一点点绿色的韭菜末。

“这是…天庭的东西！”李靖压低了嗓子，脸都绿了，“要命的玩意儿！谭…谭兄弟‘不小心’掉在沙滩上，我…我捡回来处理…” 他实在没脸说是圣师大人当垃圾一样踢到他脚边的。

“天庭的东西？”殷氏更感兴趣了，凑近看了看，“就这？看着还没咱家灶王爷的牌位气派呢。天庭也用这玩意儿擀面？神仙伙食不错啊。”她拿起一张擀好的饺子皮，对着光比了比，“嗯，用这凶器压出来的皮，就是薄！透亮！下锅肯定不破！”

李靖：“……”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在一根根崩断。他捏着这块沾满面粉和韭菜末的催命符，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又不敢扔。他快步走到窗边的水盆旁，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撩起官袍下摆就蘸了水，使劲擦拭令牌上的污渍。面粉糊掉了，露出底下冰冷的暗金材质和森然的符文。可那点顽固的韭菜末，如同嘲讽般嵌在“打”字的笔画缝隙里，异常刺眼。

“擦什么擦？挺干净的。”殷氏不解，“赶紧的，搭把手，把这面皮包了！金吒木吒都嚷着饿了！”

李靖充耳不闻，把令牌擦得锃亮，又对着阳光仔细检查，生怕留下一点面污亵渎了天威。就在他稍稍松了口气，琢磨着是把它供起来还是找个深井沉了时——

嗡！

令牌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暗金色的表面，那扭曲变幻的符文区域，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行细小的、闪烁着冰冷白光、如同打印机刚吐出来的宋体字迹，清晰地浮现在令牌上方几寸的空气中：

【陈塘关总兵：李靖】

【当前KpI考核：丙等下（倒数第三名）】

【警告：工作懈怠！辖区异数（谭有鹏）监控不力！招安推进迟缓！】

【整改期限：三日】

【逾期惩罚：扣除本月香火俸禄，降职查看，其子（哪吒）列入‘灵童特训营’强制征召序列】

李靖：“！！！”

殷氏：“？？？”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行冰冷的、带着官僚主义特有腔调的宋体字，在正厅午后的光线下，无声地散发着“你完蛋了”的气息。

殷氏看看那行字，又看看自家夫君瞬间煞白、如同被雷劈过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沾满面粉的手，最后目光落在那块暗金令牌上，恍然大悟：“哦——！敢情是块‘天庭工牌’啊？还带…带…绩效考核？倒数第三？李靖！你给老娘解释清楚！你天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就忙出个倒数第三？！还有，什么叫‘灵童特训营’？他们想把我家哪吒怎么样？！”

殷氏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护崽母狮般的愤怒。她可不管什么天庭不天庭，敢动她儿子，玉皇大帝来了也得掰扯掰扯！

李靖被夫人这一嗓子吼得魂飞魄散，手一哆嗦，令牌差点又掉回面盆里。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那行要命的字迹挥散，可那玩意儿如同全息投影，纹丝不动。

“夫人！夫人息怒！听我解释！这…这是天庭的…的…督促！督促！”李靖语无伦次，汗如雨下，“倒数第三…那是有原因的！谭兄弟他…他不是一般的异数！他…他能手搓天雷！压缩臭屁！还…还养了只会啃禁制的食铁兽！监控难度太大了！还有招安…天庭就给人家桃核！三颗！桃核！换你你干啊？”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火红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进了正厅。

“爹！娘！开饭啦？咦？这是什么？好亮！”哪吒一眼就看到了悬浮在空中的那行冰冷白光字，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爹的名字！上电视啦？！”

小丫头兴奋地蹦起来，伸出沾着泥巴和贝壳碎屑的小手，就朝着那行字抓去！小孩子对发光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好奇心。

“哪吒！别碰！”李靖和殷氏同时惊呼！

然而已经晚了！

哪吒的小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行冰冷的宋体字投影，指尖却精准地碰到了下方那块暗金令牌！

滋啦——！

就在哪吒指尖触碰令牌的刹那，异变陡生！

令牌上那原本只是荡漾的符文区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一股冰冷、霸道、带着浓烈封镇意味的意念洪流，如同无形的海啸，顺着哪吒的手指狠狠冲入她的身体！

“啊！”哪吒痛呼一声，小脸瞬间煞白，眉心那点淡粉色的莲花印记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仿佛被激怒！她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周身隐隐有细小的电弧窜动，脚下的贝壳风火轮“嗡”地一声自行激发，冒出缕缕青烟！

“哪吒！”殷氏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抱住女儿。

李靖也慌了神，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夺那该死的令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呼！

一道七彩流光，如同瞬移般从李靖怀里（那里藏着谭有鹏给的联络玉佩）激射而出！并非攻击令牌，而是精准地缠绕上了哪吒触碰令牌的那只小手！

是谭有鹏那条水晶手臂的力量！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缕分神，却带着一种源自本源的、冰冷而贪婪的吞噬气息！

七彩流光与令牌爆发的暗金光芒猛烈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砂纸打磨玻璃的刺耳锐鸣！那暗金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霸道的气势瞬间一滞！七彩流光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碰撞的缝隙，贪婪地钻了进去，开始疯狂地“吮吸”令牌散发出的封镇意念！

嗡——！

令牌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温度急剧升高，变得滚烫！那行冰冷的宋体字KpI警告如同接触不良的屏幕般疯狂闪烁、扭曲，最后“噗”一声彻底熄灭！

而哪吒眉心那暴怒的红莲印记，在七彩流光介入的瞬间，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抚，光芒迅速内敛，她小脸上的痛苦之色也缓和下来，只是有些脱力地靠在母亲怀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缠绕的、正缓缓消散的七彩微光。

令牌的震颤和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三息，便如同耗尽了力气般沉寂下去，恢复了那副冰冷暗金的模样，静静地躺在李靖刚才慌乱中放在窗台上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有令牌表面残留的一丝余温，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能量灼烧味道，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正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哪吒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殷氏紧紧抱着女儿，脸色发白，看向那块令牌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愤怒。李靖则如同虚脱般，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官帽彻底歪了，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台上的催命符。

“娘…”哪吒缓过劲来，小手指了指那令牌，又指了指自己刚才被七彩流光缠绕的手指，小脸上满是惊奇，“刚才…暖暖的…痒痒的…像圣师哥哥的手…”

殷氏猛地抬头看向李靖，眼神锐利如刀：“李靖！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它想害我哪吒？！”

李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能说什么？说这是天庭的打神鞭令？说它刚才差点把你女儿的真灵给封镇了？说圣师谭有鹏的力量隔空救了场？

就在李靖被夫人目光凌迟、搜肠刮肚想找个合理说辞时，那沉寂的令牌，再次有了动静！

这一次，没有刺眼的光芒，没有霸道的意念冲击。令牌上方，如同老式投影仪启动般，先是闪烁了几下模糊的雪花点，然后“唰”地一下，投射出一幅清晰的、不断滚动的、巨大无比的光幕！

光幕的背景，是一片浩瀚无垠、仿佛由无数星辰尘埃构成的冰冷虚空。虚空中，一张巨大得难以想象的、散发着森然白玉光泽的榜单虚影悬浮着，榜身缠绕着无数细密的、如同锁链般的暗金色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