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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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他吼出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打火机的火苗突然变蓝，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内脏混着机油。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辞职的工友，临走前总说看见穿蓝工装的人在机床边晃，后来就精神失常了。

烟抽到滤嘴，烫得他手指一缩。就在烟头落地的瞬间，走廊尽头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从里面滚出个东西，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停在他脚边——是个被冲压机轧扁的工牌，照片上的人脸模糊不清，工牌边缘还沾着干枯的褐色斑点。

陆平的心脏像被铁钳攥住，他想起自己工牌上周就不见了。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火苗熄灭的刹那，他看见铁门后站着个人影，蓝色工装破破烂烂，胸口的位置有个碗口大的窟窿，里面隐约能看见生锈的钢筋。

“跑！”他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字，转身就往车间跑。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加快，橡胶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变成了“哒哒”的金属撞击声，像是拖着什么东西在追。他不敢回头，只觉得后颈发凉，好像有团冰冷的气息喷在那里。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屏幕碎掉的地方透出诡异的蓝光。他胡乱摸出手机，看见锁屏界面上的时间——4:02，和他离开车间时一模一样。而微信对话框里，女友的消息停在凌晨1点17分，再也没动过。

“不对……时间……”他喘着粗气，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掌心触到冰凉的金属，是车间的安全通道指示牌。他抬头望去，前方五米就是熟悉的机床操作台，红色的警示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只警惕的眼睛。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陆平趴在地上，不敢回头。他能闻到浓重的机油味，混杂着一股越来越淡的腥臭味。他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第三十下时，试探着抬起头——走廊恢复了原样，声控灯亮着惨白的光，消防栓上的红漆在墙角反光，模具仓库的铁门紧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挣扎着爬起来，膝盖磕在地上火辣辣地疼。裤兜里的烟盒被压瘪了，只剩下最后一根烟。他哆嗦着点上，烟雾呛得眼泪直流。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串数字：“2005.7.15，模具仓库，第三台冲床。”

2005年7月15日，他想起进厂时看过的事故档案，那天有个学徒工在模具仓库被冲床压断了双手，失血过多死了。死者穿的，正是蓝色工装。

烟头烫到手指，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机床操作台前，屏幕上的故障代码不知何时消失了，冲压机的模具上还沾着新鲜的油渍，像是刚被人用过。墙上的电子钟显示4:13，从厕所回来，明明只过了十一分钟。

但他记得，在那条走不完的走廊里，他至少抽了两根烟，看了三次手机，时间却一直停在4:02。

车间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调试冲床。陆平握紧了口袋里的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见机床操作台的反光里，映出一个模糊的蓝色身影，站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安全帽压得很低，帽檐下没有脸，只有一片蠕动的黑影。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天窗照在冲压机的模具上，反射出冰冷的光。陆平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远处那台废弃冲床的运转声，在寂静的车间里，汇成了唯一的声响。他知道，有些路一旦走岔了，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了，而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正站在他身后，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他低头看手机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