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解读天书难？鼾声解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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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如同吝啬鬼的金粉，勉强给清虚观连绵的屋脊镀上一层浅金，便迅速被涌起的暮色吞没。晚钟悠扬，宣告着白日的喧嚣暂告段落。

小六子林天生拖着他那标志性的、如同被抽了骨头的步伐，慢悠悠地晃回了自己的小屋。这小屋位置偏僻，紧挨着后山的一片小竹林，好处是清净，坏处是…有点阴冷潮湿。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甘草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嗯，与其说是陈设，不如说是“灾难现场”的遗迹。

一张硬板木床占据了大半空间，上面铺着的被褥皱成一团，依稀能看出人形凹陷。床边地上，散落着几块啃了一半、已经发硬的米糕，几颗干瘪的野果核，还有几根光秃秃的甘草根（他的零嘴库存）。墙角堆着几个空了的糖人竹签，以及那个被他视若珍宝、此刻却沾满灰尘和可疑油渍的“糖人宝碗”。唯一整洁点的，大概就是窗台上那个缺了口的陶罐，里面歪歪斜斜插着几根不知名的野草，蔫头耷脑，一副随时准备归西的模样。

小六子对屋内的混乱早已习以为常。他踢开脚边挡路的果核，目标明确地扑向那张唯一的床铺。身体砸进柔软（相对而言）的被褥堆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累，真累！虽然今天主要活动就是在藏经阁角落“思考人生”（发呆）和躲避执事弟子，但精神上的“高度戒备”也是很消耗能量的！

他像条钻进沙子的鱼，在皱巴巴的被褥里拱了拱，试图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而，无论怎么拱，总觉得脖子下面空落落的，枕头（如果那团被角能算枕头的话）的高度和硬度都不尽如人意，硌得慌。

“啧…这破枕头…” 小六子不满地嘟囔着，小眉头皱起。他下意识地伸手在床边摸索，想找点东西垫垫。手指触到一件硬邦邦、棱角分明的东西。

是那本从藏经阁带回来的兽皮古经！

小六子嫌弃地撇撇嘴。这破书，又沉又硬，封面糙得像砂纸，还一股子陈年老灰和腐朽皮革的混合怪味。白天当坐垫就硌得他屁股疼，现在…嗯？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这本沉甸甸的“凶器”，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空落落的脖子，一个大胆（且偷懒）的想法诞生了——废物利用！

反正这书硬邦邦的，大小也合适，当个临时枕头…好像…也不是不行？总比硌人的被角强吧？至于那点怪味…闻着闻着就习惯了！小六子对自己的适应能力向来自信。

说干就干！他随手把那本散发着沧桑气息的《混元导引初解》，胡乱地塞到了自己脑袋底下！书脊那坚硬的棱角正好抵在他后颈窝，封面粗糙的质感摩擦着耳后的皮肤，那股子混合气味更是直冲鼻腔。

“唔…有点硬…有点扎…味儿也冲…” 小六子扭了扭脖子，调整了一下位置，试图让那书脊的棱角避开最脆弱的颈窝，让相对“平坦”的封面部分承担主要压力。“…凑合吧…总比没有强…” 他自我安慰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两滴困倦的泪花。

身体一放松，白天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朝着黑暗的深渊滑落。藏经阁角落的安宁、执事弟子带来的惊吓、屁股下那硬邦邦的“坐垫”…种种画面在脑海中模糊、旋转，最终被一片温暖的、带着食物香气的黑暗取代…

他睡着了。

均匀的、带着点小小呼噜声的鼾声，很快在小屋中响起。

就在小六子的意识彻底沉入梦乡的刹那。

他脑袋底下那本被他当成“废物利用”枕头的兽皮古经，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那震动细微到如同尘埃落地，连小六子枕着它的脑袋都没有丝毫察觉。

紧接着，封面那深褐色、粗糙如老树皮的兽皮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黯淡、浑浊的土黄色微光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一丝挣扎。微光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就在这微光闪过的瞬间！

小六子那沉入黑暗的识海深处，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古井，骤然荡起了涟漪！

梦的世界，光怪陆离，本无定形。

但此刻，小六子那混沌的梦境中，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无数细小、扭曲、如同活物般的金色蝌蚪！从无边的黑暗深处，凭空涌现！

这些金色的蝌蚪，形态各异，有的拖着长长的光尾，灵动游弋；有的蜷缩成团，缓缓旋转；有的首尾相接，形成奇异的环…它们散发着柔和而古老的金光，将原本混沌的梦境照亮了一角。

它们，赫然便是那兽皮古经内页上，那些让小六子看一眼就头晕眼花、胃里翻腾的“鬼画符”蝌蚪文！此刻，它们却如同拥有了生命，从死寂的书页中挣脱出来，化作了这梦境中最活跃、最玄奥的精灵！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游动。

仿佛受到某种无形的、源自宇宙本初的韵律所牵引，这些金色的蝌蚪开始以一种极其玄奥、难以言喻的轨迹，缓缓汇聚、排列、组合！

它们首尾相衔，勾勒出如同人体经络般复杂而精密的金色网络；

它们盘旋环绕，形成如同星辰运转般宏大而和谐的璀璨光轮；

它们聚散离合，演绎着如同潮汐涨落、草木枯荣般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自然至理！

没有声音，没有文字，没有任何具体的教导。

只有纯粹的意念！

如同涓涓细流，如同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小六子沉睡的意识！

那是关于“气”的古老认知！

气，非是虚无缥缈，而是充斥寰宇、构成万物的本源能量！它如大地般厚重承载，如流水般无孔不入，如虚空般包容万象！

那是关于“引”的原始真意！

引，非是强力攫取，而是顺应其势，如同溪流归海，如同落叶随风！是放弃刻意的引导，回归最本能的呼吸吐纳，让自身化为一个“空”的容器，一个“通”的管道，让天地间的灵气，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入，汇聚沉淀！

简单！纯粹！直指核心！摒弃了一切繁复的路线、口诀、观想，只留下最本质的——感受它，接纳它，如同呼吸般自然！

这些源自上古、直指本源的意念洪流，就这样，伴随着小六子均匀的鼾声，伴随着他毫无防备、完全放松的沉睡状态，毫无阻碍地、深深地烙印进了他的灵魂深处、融入了他的身体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