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引气第一课，鼾声伴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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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手里的针线笸箩差点脱手，她赶紧放下，担忧又无奈地看着蒲团上那个睡得人事不省的小祖宗。

连烈风都猛地睁开了眼，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剑锋，刺向那鼾声的来源。

歪在躺椅上的玄微老道，眼皮底下那点缝彻底闭上了，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大殿中央，肩膀可疑地微微耸动，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笑憋的？

凌霄胸膛剧烈起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那口差点喷出来的老血。他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死死盯着那个在蒲团上睡得小脸通红、口水顺着微张的嘴角拉成亮晶晶的银线、小胸脯随着鼾声一起一伏的小东西。耻辱！简直是清虚观开山以来最大的耻辱！引气第一课，弟子当堂酣睡，鼾声如雷！这要是传出去…

就在凌霄的理智即将被怒火烧断，准备实施“暴力唤醒”方案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轻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声音，怯生生地响了起来：

“大…大师兄…”

是云苓。她没看暴怒的大师兄，也没看鼾声震天的小师弟，而是指着小六子周围那片看似寻常的空气，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看小六子周围…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

云苓的话像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浇在凌霄即将爆发的怒火上，滋啦一声，冒起一股白烟。他猛地一愣，顺着云苓手指的方向，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怒意，凝神看去。

起初，怒火中烧之下，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小六子歪在蒲团上，睡得毫无形象，口水都流到了新道袍的领口，浸湿了一小片深色。周围是再普通不过的空气，混杂着大殿里淡淡的香烛味、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奶腥气。

然而，当凌霄强行收敛心神，将属于筑基修士的敏锐感知力提升到极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在那片看似平静的空气里，在午后斜斜透过窗棂、带着浮尘的光柱边缘，正发生着极其细微、却真实不虚的变化！

无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小的光点，如同初春时节被暖风唤醒的萤火虫，正从四面八方——从地面、从梁柱缝隙、甚至从窗外的阳光里——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这些光点极其微弱，若非集中精神，在明亮光线下极易被忽略。它们呈现出一种纯净剔透的、近乎无色的质感，唯有在光线折射的某个瞬间，才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乳白或浅青的辉芒。

这些细微的光点，正被一种无形的、柔和的力量所吸引，如同被磁石牵引的铁屑，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共同的中心汇聚！

那个中心，正是蒲团上那个睡得人事不省、鼾声依旧响亮、口水还在持续生产的——林天生！

光点们围绕着他小小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慢悠悠的姿态，打着旋儿，形成了一圈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如同星尘般缓缓旋转的光晕带！更令人瞠目的是，这些汇聚而来的光点，并非仅仅环绕，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般，正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却持续地，渗透进小六子的身体！从他的头顶、从他微张的小嘴、甚至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毛孔…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

这…这是…灵气自发汇聚？！引气入体？！

凌霄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引以为傲的刻板认知和刚刚燃起的滔天怒火，在这匪夷所思的景象面前，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他引气入体用了多久？整整三个月！还是在师父的悉心引导下！而眼前这个小东西…他做了什么？他只是在睡觉！在打呼噜！在流口水！

可天地灵气，却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自发地、欢快地往他身体里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天赋异禀了，这简直就是…就是天地法则在给他开小灶！作弊都没这么离谱的！

“我的…老天…” 赤霞也看到了，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都浑然不觉，嘴巴张得能塞进鹅蛋，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圈缓慢旋转、不断融入小六子身体的星尘光晕。

铁岩捡斧头的动作彻底僵住，保持着弯腰撅屁股的姿势，像个呆头鹅，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啥”的终极哲学困惑。

烈风冰冷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那缓缓流转的灵气光晕，抱着剑的手臂肌肉无意识地绷紧，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剑道的奇观。

云苓捂着嘴，温婉的眸子里除了震惊，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母性的光辉？看，她家小六子，睡觉都能修炼！

角落里，玄微老道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转回了身。他依旧歪在躺椅上，眼睛却睁开了，浑浊的老眼精光闪烁，死死盯着小六子周围那圈肉眼难辨却在他感知中异常清晰的灵气漩涡。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那表情，三分惊愕，三分了然，剩下的四分全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哭笑不得和深深的无力感。

凌霄还僵在原地，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石雕。他脑子里翻江倒海，之前精心准备的教案、那些引经据典的术语、那些关于“凝神静气”、“意守丹田”的谆谆教诲…此刻都变成了最滑稽的背景音，被那均匀响亮的“呼噜噜”声无情地踩在脚下，反复摩擦！

他引以为傲的教导方式，他严苛认真的态度，在这个呼呼大睡却引得灵气自来投的小师弟面前，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怒火，让他感到一阵透心凉的茫然。

就在这死寂（除了鼾声）与震惊交织的诡异气氛中，熟睡的小六子似乎梦到了什么美事。他砸吧砸吧嘴，发出满足的哼唧声，一条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嘴角淌得更欢快了。同时，他下意识地，用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无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胸口。

那里，贴身戴着的，正是那枚玄墨色的神秘玉佩。

在无人察觉的衣襟之下，那枚紧贴着小六子温热皮肤的玉佩，似乎随着他无意识的抓挠和周围灵气的持续涌入，极其微弱地、几不可查地…温热了一下。仿佛沉睡的玉石，被这纯粹的能量流轻轻拂过，发出了一声只有它自己能听见的、满足的叹息。

玄微老道的眼皮猛地一跳，浑浊的老眼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复杂。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阖上了眼皮，仿佛眼不见为净。只是那躺椅，似乎摇晃的幅度比刚才大了一点点。

正殿里，只剩下大师兄凌霄沉重的呼吸声（气的），其他师兄师姐们压抑的抽气声（惊的），炉火燃烧的噼啪声（看戏的），以及那蒲团之上，持续不断、节奏稳定、充满了“道法自然”真谛的——

“呼……噜噜噜……”

“吸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