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判官殿前洒扫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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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殿！**

仅仅是靠近这座大殿，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便如同亿万钧重的山岳，轰然压来！那是审判的意志！是裁决的威严！是无情法则的具现！陈默那本就残破的魂体，在这股威压下瞬间佝偻下去，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巨石，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魂体表面的裂痕在压力下隐隐有再次崩开的迹象！手中那三件污秽工具似乎也被这威严所慑，怨念的哀嚎声都微弱了许多。

红袖在距离那巨大石门尚有百丈之遥的一片相对开阔的、铺着同样深沉黑石的巨大广场边缘停下脚步。

这片广场，正是判官殿前巨大的前庭。地面黑石冰冷光滑，却布满了难以计数的、深深浅浅的暗红色印痕，如同永远无法洗净的血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铁锈味，以及一种冰冷肃杀的裁决气息。

此刻，广场上并非空无一人。

无数穿着破烂魂衣、神情麻木呆滞、散发着微弱死气的魂体，如同被驱赶的牲畜，排成一条条蜿蜒扭曲的长队，缓慢地、无声地朝着判官殿那巨大的石门挪动。它们大多形体残缺，魂体黯淡，身上带着生前的伤痕或罪孽的印记。队伍两侧，站立着一些穿着黑色制式短袍、手持漆黑哭丧棒、面目隐藏在低垂兜帽阴影下的鬼卒。它们如同冰冷的监工，偶尔挥动哭丧棒，抽打在那些移动稍慢或气息不稳的魂体上，带起一阵痛苦的灵魂涟漪和无声的哀嚎。

而在广场最边缘，靠近陈默和红袖所站立的区域，则散落着一些和陈默一样、穿着破烂、魂体残缺、手中拿着同样污秽扫帚抹布等工具的魂体。它们如同最卑微的尘埃，佝偻着身体，机械地、麻木地清扫着广场黑石地面上那仿佛永远扫不尽的、由阴风卷来的枯骨碎屑和粘稠的黑色污垢。

这里，就是陈默服役的地方——判官殿前，最卑微的洒扫之地。

红袖停下脚步，并未踏入广场。她甚至没有看陈默一眼，空洞的目光投向判官殿那巨大的石门方向。她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手指。

“嗡！”

缠绕在陈默魂体上的那股无形牵引力骤然消失！同时，一股冰冷的意念直接烙印：

**“洒扫此地，至殿门开启。不得靠近殿门百丈之内。不得窥视殿内。不得与任何魂体交谈。违者……”**

意念没有说完，但陈默魂体深处那冰冷的“赘婿”烙印猛地刺痛了一下！如同最直接的警告！

红袖的身影，如同被广场边缘浓重的阴影吞噬，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只留下陈默一人，拎着那三件污秽沉重的工具，孤零零地站在判官殿前这巨大、冰冷、充满了死亡和审判气息的广场边缘。

渺小。无尽的渺小感。

在这座象征着幽冥最高审判权柄的宏伟殿堂前，在这片见证了无数亡魂被裁决、被投入地狱的广场上，他这个被公主随手丢弃的“赘婿”，连那些排队等待审判的麻木魂体都不如。只是一粒被罚来清扫尘埃的、随时会被碾碎的微尘。

屈辱如同冰冷的毒液，再次灌满陈默的魂体。他死死攥紧了手中那怨发缠绕的骨柄扫帚，冰冷的触感和亡魂的哀嚎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深吸一口气（魂体幻化），压下翻涌的情绪，艰难地弯下腰，将土陶水桶放在冰冷的地面上。

桶里那粘稠腥臭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他拿起那块滑腻冰冷的“抹布”，浸入粘稠的“污血”之中。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和冰冷的怨念瞬间顺着“手”臂蔓延上来！

忍着强烈的恶心和魂体的不适，他拧干抹布（那粘稠的液体根本无法拧干，只是滴滴答答地落下暗红的粘丝），开始机械地、一下一下地擦拭脚下冰冷光滑的黑石地面。

动作笨拙而吃力。每一次弯腰、擦拭，都牵扯着魂体的创伤，带来钻心的剧痛。那粘稠的“污血”涂抹在黑石上，非但没有清洁的效果，反而留下了一道道更加污秽、散发着恶臭的暗红痕迹，如同凝固的血痂。手中那块滑腻的抹布，仿佛有生命般，不断传递着冰冷滑腻的触感和细微的怨念低语。

他就像一个最蹩脚的清洁工，在徒劳地玷污着这片本就污秽的死亡广场。

时间在麻木、痛苦和屈辱中缓慢流逝。

广场上，麻木的魂体长队缓慢移动，鬼卒的哭丧棒偶尔落下，带起无声的哀嚎。阴冷的寒风卷起枯骨碎屑和黑色的尘埃，不断落在他刚刚“擦拭”过的地方，仿佛在嘲弄他的徒劳。

陈默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宏伟森严的判官殿，不去看那些麻木的魂体和凶恶的鬼卒。他的全部意志，都用在对抗魂体的剧痛、污秽工具的侵蚀，以及维持那点暗金微芒的运转上。

就在他机械地擦拭着脚下又一块冰冷黑石时——

“铛——！！！”

一声沉闷、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钟鸣，毫无征兆地自判官殿深处响起！

这钟声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穿透力，瞬间席卷了整个巨大的广场！

嗡——！

广场上所有的魂体，无论麻木的还是痛苦的，在这一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僵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那些手持哭丧棒的鬼卒，也猛地低下头颅，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姿态变得无比恭敬！

判官殿那两扇高达数十丈、雕刻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沉重石门，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亿万生锈齿轮转动的**嘎吱——嘎吱——**声，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远比广场上更加浓郁、更加精纯、混合着浓烈墨香、陈旧卷宗气息以及冰冷裁决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决堤的黑色冰河，从门缝中汹涌喷薄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前庭广场！

陈默的魂体在这股突如其来的、远超之前的恐怖威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浪狠狠拍中！他闷哼一声，手中的抹布和扫帚脱手飞出！整个人（魂体）被这股力量狠狠压趴在地，脸紧紧贴在冰冷粘稠的黑石地面上！魂体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碾碎！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透过魂体被压在地面的缝隙，看向那开启的殿门缝隙。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无数盏悬挂在高处的幽绿色鬼火灯盏，投下摇曳不定、鬼气森森的光影。隐约可见无数巨大的、由森白兽骨和漆黑玄铁打造的书架，如同连绵的山脉般耸立！书架上堆满了难以计数的、巨大而厚重的暗色书册、卷宗，散发出岁月沉淀的腐朽气息和无尽的信息洪流！

而在大殿深处，那最高、最昏暗的地方，隐约可见几张巨大的、由整块漆黑冥玉雕琢而成的审判桌案。桌案后，似乎端坐着几个气息如同深渊般恐怖、身形隐没在浓重阴影中的巨大轮廓——判官！

就在殿门开启、威压席卷的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从判官殿深处爆发！比那开启殿门的钟鸣更加狂暴、更加混乱！

伴随着这声巨响，整个巨大的判官殿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殿内那些高耸如山的巨大书架猛烈地晃动！无数沉重的书册卷宗如同雪崩般从高处轰然坠落，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幽绿的鬼火灯盏疯狂摇曳，光影乱舞！

一股难以形容的、充满了混乱、狂暴、扭曲、仿佛无数法则被强行撕裂搅碎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怒龙，猛地从大殿深处某个地方喷涌而出！瞬间冲垮了殿内原本肃穆冰冷的裁决气息！

“混账！”

“稳住孽镜台！”

“快！快封印泄露口！轮回道的气息乱了！”

“该死！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根基动摇至此，如何是好？！”

“速禀阎君！轮回崩坏在即！恐有大祸——！！！”

几声惊怒交加、带着巨大恐慌和难以置信的咆哮，如同炸雷般从殿内那几张审判桌案的方向猛地响起！声音穿透了混乱的能量乱流和坠物的轰鸣，清晰地传到了殿外！

轮回崩坏？！

孽镜台？！

大祸？！

这些如同惊雷般的词语，狠狠砸在陈默被压趴在地的意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