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夜莺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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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陆凛缓缓抬起头，动作僵硬而警惕。他的目光如冰锥般射向那扇刚刚被子弹穿透的防弹窗。特制的多层玻璃上，留下了一个蛛网般辐射开来的白色裂痕，中心点是一个边缘锐利的小孔。窗外，城市迷蒙的雨夜依旧，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仿佛刚才那致命的一击只是幻觉。然而，墙体上那个兀自冒着青烟的弹孔，无声地嘲笑着这份侥幸。

他撑起身体，动作带着一种紧绷的迟缓，小心翼翼地将沈微从地上扶起。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指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那是恐惧失控后残留的余威。他迅速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宽阔的肩背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隔绝开那扇危险的窗户。

“没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粗粝喘息。他侧过头，目光匆匆扫过沈微苍白的脸，确认她没有受伤。那眼神深处，翻涌着后怕的惊涛和几乎要将人焚毁的暴戾杀意，却又被强行压制在冰层之下，只透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待在我身后，别动！”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那个弹孔，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墙壁，锁定那个隐藏在雨夜中的幽灵杀手。

沈微靠在他坚实的背后，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种被刻意压抑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直觉——却在此刻疯狂滋长。她猛地抓住陆凛挡在她身前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紧绷的肌肉里。

“陆凛！”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带着一丝颤抖的尖利，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死死盯住墙壁上那个还在散发热气的弹孔，仿佛那是一个通往真相的诡异坐标。“是他！一定是霍华德！那个晚宴…你还记得吗？就在他书房隔壁的小会客室，那个展示柜！最上面一层！”

陆凛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打在沈微因激动而潮红的脸上。霍华德庄园慈善晚宴的记忆碎片瞬间被激活，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觥筹交错的衣香鬓影，彬彬有礼的谈笑风生…沈微当时似乎对庄园主人收藏的一些东方瓷器格外感兴趣，霍华德曾亲自引他们去隔壁小厅参观…

“那个锁着的防弹展示柜！” 沈微急促地喘息着，语速快得像爆豆子，“玻璃后面，天鹅绒衬垫上！就有一枚袖扣！蓝得…蓝得像最深的寒潭！像…像凝固的恶魔之眼！” 她描述着那惊鸿一瞥的物件，身体因极度的肯定而微微发颤，“‘夜莺’说的标志性物品！那种蓝钻…我敢打赌，全世界找不出第二枚一模一样的！他就在我们面前！我们离他那么近！”

蓝钻袖扣…霍华德书房…沈微笃定的眼神…

陆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寸血液！他下颌的线条绷紧如刀削，牙关紧咬，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那枚在霍华德私人小会客室里惊鸿一瞥的、被珍而重之锁在防弹柜中的幽蓝袖扣，此刻在“夜莺”的情报映照下，不再是一件普通的奢华珠宝，而是一把淬毒的钥匙，直指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核心！

“‘夜莺’的警告是对的。” 陆凛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杀机，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骤降。“我们踩上刀锋了。”他猛地将沈微往远离窗户的角落更深处带了一步，自己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再次扫视整个安全屋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墙壁上那个狰狞的弹孔上。狙击手的位置、子弹的角度、可能的撤退路线…无数冰冷的数据在他脑中飞速闪过。“霍华德…‘V’…”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如同在宣判。

他掏出自己的加密通讯器，屏幕幽暗的光芒照亮了他眼底深沉的寒冰。指尖快速敲击，一条简洁到极致的指令被发送出去：「目标确认，最高优先级。启动‘巢穴’计划，全面监控霍华德·温斯顿所有关联点，切断其外围触角。行动等级：寂灭。」

指令发送成功的微光在他眼底一闪而逝。他收起通讯器，没有立刻说话。沉默在硝烟未散的空气中弥漫，沉重得如同铅块。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哗啦啦地冲刷着玻璃，像是无数亡灵在呜咽。沈微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看着他如山般沉稳却又蓄满风暴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霍华德那张慈祥的脸在她脑海中扭曲、变形，最终定格为一副来自地狱的恶魔面具。

就在这时——

“嗡…嗡…”

陆凛口袋里的另一部极其隐秘、只有极少数核心人物知晓号码的加密手机，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不是铃声，是那种足以穿透骨髓的低频震动。

陆凛的动作猛地顿住，全身的肌肉再次绷紧。他缓缓掏出那部手机。屏幕很小，此刻却在昏暗中亮着幽绿的光，上面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只有一串不断跳动的、毫无规律的乱码字符，如同扭曲的毒蛇在屏幕上疯狂扭动。

沈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不祥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陆凛的拇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只停顿了半秒。他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打开了扬声器。

没有问候，没有试探。

一个同样经过了多重电子变声处理、冰冷、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声音，直接从那小小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玩弄猎物般的恶意：

“喜欢我的见面礼吗，陆凛？哦，还有你美丽勇敢的小妻子，沈微小姐。”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断断续续的电子噪音，模拟着轻笑。“‘夜莺’的歌喉…真是动听啊。可惜，唱得有点…太多了。想知道它最后看到了什么吗？是…一片温暖的黑暗。”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安全屋内每一寸凝固的空气。

“‘夜莺’的歌喉…真是动听啊。可惜，唱得有点…太多了。”

“夜莺”暴露了！甚至可能已经…

沈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下意识地捂住嘴，阻止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眼睛惊恐地睁大，看向陆凛。

陆凛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清晰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如同最坚硬的岩石雕琢而成，只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疯狂旋转、凝聚，酝酿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雷霆之怒！那冰冷变调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

“蓝钻很漂亮，不是吗？温斯顿家族收藏的骄傲。不过，它很快会戴在更适合它的…尸体的手腕上。游戏才刚开始，小虫子们。躲好，挣扎得再用力一点…这样，碾碎你们的时候，才更有趣。”

“嘟…嘟…嘟…”

忙音响起，对方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幽绿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如同熄灭的鬼火。

安全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这个藏身之所，仿佛要将一切痕迹和声音都吞噬殆尽。墙壁上那个狰狞的弹孔，兀自散发着硝烟的气息，如同恶魔嘲讽的独眼。

陆凛缓缓地、缓缓地将那部冰冷的手机从耳边移开。他没有回头，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矗立在悬崖边的孤峰。那阴影几乎将沈微完全笼罩，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只有紧握成拳、青筋毕露的手，和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能冻结灵魂的、沉凝到极致的暴戾杀意，昭示着平静表面下翻涌的、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滔天怒火。

“‘夜莺’…” 沈微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细若蚊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看着陆凛沉默如山却蕴含着毁灭风暴的背影，心脏被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攫紧。

陆凛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墙壁上那个弹孔，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和嵌入其中的死亡标记，彻底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几秒后，他才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姿态，转过了身。阴影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应急灯光微弱的光晕下时，沈微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的扭曲，没有悲伤的痕迹，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寒。然而，就在这片极致的冰寒之下，沈微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制、却依旧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般炽热的——痛楚！那痛楚如此深刻，如此沉重，仿佛来自灵魂最黑暗的深渊。它不仅仅是为了“夜莺”的牺牲，更是因为那条冰冷的毒蛇，已经将獠牙，肆无忌惮地伸向了他身后唯一的光！

他向她伸出了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签下无数足以撼动经济版图的文件、也曾沾满敌人鲜血的手，此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力量，却又在触碰到沈微冰凉手指的瞬间，化为一种绝望般的、带着铁锈味的温柔。

“蓝钻…”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砾在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来自地狱的寒意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必须拿到手。” 他紧紧握住沈微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碎的守护感。“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