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古镜映出四界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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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再次降临。

破碎的神界废墟之上，唯有阿吞那膨胀到极限、如同一个巨大而脆弱光球的躯体，悬浮在天地树巨大创口的前方。他的肚皮被撑得近乎透明，薄如蝉翼的皮肤下，是地狱般的景象：暗红、暗金、五彩、漆黑…无数种狂暴混乱、相互冲突湮灭的能量，如同被困在高压熔炉中的亿万条毒龙，疯狂地冲撞、撕咬、爆炸！每一次能量的剧烈冲突，都让阿吞那庞大的躯体如同筛糠般剧烈痉挛、抽搐！

噗嗤！噗嗤！

淡金色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雾，如同失控的喷泉，不断从他七窍、从他全身崩裂的血管创口中激射而出，在污浊的空气中拉出凄厉的轨迹。他圆睁着那双被金莲烙印彻底占据的眼眸，瞳孔深处燃烧的火焰早已熄灭，只剩下空洞的、被无尽痛苦吞噬的茫然。喉咙深处，只能发出破风箱被强行拉扯般的“嗬…嗬…”声，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伴随着更多血沫的涌出。

吞噬混沌珠，强行容纳两股灭世本源，这根本不是消化，而是一场持续进行的、在他身体内部爆发的末日！饕餮那号称可吞天噬地的血脉天赋，其承载的极限，正在被这前所未有的恐怖能量洪流，一寸寸地、残酷地推向崩溃的边缘！构成他身体基础的吞噬符文，如同过载烧毁的电路板，不断有细小的符文崩解、消散，每消失一枚符文，他身体对内部毁灭能量的压制力就减弱一分。

他就像一颗被点燃了引信的、内部填满了毁灭炸药的巨大炸弹，引信已燃至尽头，毁灭的倒计时，滴答作响，清晰可闻。

残存的神众蜷缩在废墟的阴影里，眼神麻木地看着那颗悬浮的“炸弹”。连绝望都已耗尽，只剩下等待最终审判降临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天地树巨大的创口，在失去了混沌珠的持续侵蚀后，边缘新生的绿意似乎顽强了一些，但整株神木依旧笼罩在濒死的灰败之中。神界的天空，破碎的裂痕如同蛛网，透出后方冰冷混乱的虚空乱流，整个位面的法则结构，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巨木，在无声的呻吟中走向最终的崩塌。

朝露站在浮岛边缘，青碧色的神光早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她望着阿吞那痛苦挣扎的庞大身躯，望着那皮肤下翻腾的毁灭光芒，心如同被浸在万载玄冰之中。同心契的三条链接，冰冷、死寂。属于云谏、绯烟、燕昭的温暖与心跳，永远地消失了。而眼前阿吞体内那狂暴的能量冲突，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仿佛在她灵魂深处同步炸响，带来撕裂般的幻痛。

结束了吗？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伙伴们用生命争取来的、这短暂的平静，终究还是要被最后的毁灭吞噬？

就在这时——

“唉…”

一声悠长、苍凉、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尘埃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响起。

叹息声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如同冰冷的清泉注入滚烫的岩浆，瞬间吸引了所有麻木的目光。

朝露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在距离阿吞不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净世神玉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面古镜。

镜身古朴，边缘缠绕着玄奥的藤蔓云纹，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铜色泽。镜面原本应该光滑如水，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有几处甚至形成了贯穿的缺口，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开来。镜子的背面，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此刻却黯淡无光的幽蓝色宝石。

是明夷！那面知晓千年秘辛、毒舌又洁癖的真相之镜！

在之前伪天道肆虐、毁灭风暴席卷的混乱中，它不知被冲击到了何处，镜身受损严重，器灵的气息也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

然而此刻，这面濒临破碎的古镜，却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悬浮了起来！

镜身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布满裂痕的镜面之上，那枚黯淡的幽蓝宝石核心，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真是…狼狈啊…” 一个虚弱却依旧带着标志性毒舌腔调的声音，从古镜中传出，带着一种事不关己般的冷漠评价，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废墟上空。“看看你们，看看这地方…啧啧，比本尊上次看到的混沌初开还要糟糕一万倍…”

这不合时宜的吐槽，在这末日景象中显得如此荒诞，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鼻酸的熟悉感。

“明夷？！” 朝露失声惊呼，黯淡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

古镜悬浮着，镜面艰难地对准了悬浮在半空、如同巨大痛苦光球的阿吞。镜中，明夷那模糊的器灵虚影似乎凝聚了一丝，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还有你这只蠢饕餮！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塞！也不怕撑死？哦，看来是真的快撑死了…这肚子里的‘年货’，可真够热闹的。”

他的话语尖刻依旧，但朝露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明夷！你有办法吗？” 朝露不顾虚弱，急切地喊道，“阿吞他…”

“办法？” 明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又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本尊只是一面快碎掉的镜子，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指望我照死那颗珠子？还是照死这只蠢饕餮？”

他顿了顿，镜面微微调整角度，仿佛在“打量”着阿吞体内那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以及更深处，那颗被强行封印、却依旧在疯狂冲突的混沌珠本源。

“不过…” 明夷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苍凉，“这颗‘炸弹’…或者说，这锅被强行烩在一起的‘灭世杂碎汤’…倒也不是完全无解。”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残存的神众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饕餮之腹，本就是一方混沌小天地。能吞，亦能…吐纳。” 明夷的声音如同在叙述一个古老的秘密，“只是这蠢货血脉稀薄，意志薄弱，只会囫囵吞枣，不懂炼化之道。更别提这汤里…还加了点‘料’。”

镜面之上，幽蓝的宝石核心再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镜面裂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流在艰难流淌。

“本尊映照诸天，洞悉本源。这金莲的根脚，那战魂的执念…甚至…” 明夷的声音似乎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蠢饕餮血脉深处，那点被金莲烙印污染前…最原始的‘吞纳’法则…”

“但本尊的力量…” 明夷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快耗尽了。映照本源，梳理法则…需要力量，需要…一个引子。”

他的镜面，缓缓转向了朝露。

“小神女…” 明夷的声音第一次没有了毒舌，只剩下一种近乎托付的平静，“你体内…还有多少青鸾甘露？”

朝露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还有！你要多少？”

“不是多少的问题。” 明夷的镜面光芒似乎稳定了一丝，“甘露，是净化，是生机，是调和万物的‘水’。而饕餮之腹的混沌，是‘炉’。金莲与战魂的本源，是冲突的‘火’与‘金’。这蠢饕餮的血脉法则，是‘土’…虽然脏了点。”

“水火相激，金铁相冲，土掩其中…乱成一锅粥。” 明夷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需要一股力量…一股能承载本尊‘映照’之力、能调和这锅乱粥的‘引子’。你的甘露，你的青鸾本源…还有…”

镜面微微转动，似乎“望”向了天地树那巨大的、流淌着微弱生机的创口。

“…这棵半死不活的树，残留的天地本源意志。”

朝露瞬间明白了明夷的意思！这是要将她残余的青鸾神力、甘露生机，连同天地树残存的意志，作为沟通与调和的桥梁，引导明夷那洞悉本源的力量，去梳理、调和阿吞体内那狂暴的毁灭能量！

这是一场豪赌！赌上她最后的力量，赌上明夷残存的器灵本源，赌上天地树最后的一丝生机！

“我该怎么做？” 朝露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

“靠近那蠢饕餮。” 明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把你的手…按在他肚皮上！把你能调动的所有甘露之力…灌进去！然后…守住心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住，你是调和的水，是承载的舟！别被那锅‘杂碎汤’里的怨念和毁灭冲垮了！”

朝露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灵魂深处因同心契断裂传来的阵阵幻痛。她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青鸾神力，黯淡的青碧神光再次亮起，包裹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悬浮在半空、痛苦痉挛的阿吞飞去。

神界污浊的风吹拂着她破碎的羽衣，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锋刮过。她艰难地飞近，阿吞体内那狂暴混乱的能量波动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她甚至能看到那近乎透明的肚皮下，暗红与暗金能量如同两条狂龙在疯狂撕咬搏杀！

她咬紧牙关，伸出颤抖的手，带着最后凝聚的、散发着微弱却纯净青碧光芒的甘露之力，狠狠地按在了阿吞那滚烫、鼓胀、剧烈搏动的肚皮之上！

嗡——！

就在她手掌接触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极致毁灭、无边痛苦、狂暴戾气、以及纯粹吞噬欲望的恐怖洪流，如同决堤的灭世海啸，顺着她的手臂，狠狠冲入了她的识海！

“呃啊——！”

朝露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身体剧烈颤抖！眼前瞬间被无数混乱、破碎、疯狂的画面淹没：

——是金莲核心被强行剥离、吞噬时发出的怨毒尖啸！是亿万生灵被金莲吞噬时的绝望哀嚎！

——是灭世战魂龙被湮灭力量撕扯粉碎时，那亿万不屈战魂发出的、永不低头的狂暴怒吼！

——是阿吞血脉深处，那源自饕餮始祖的、对吞噬一切的本能渴望与满足的嘶吼！

——是混沌珠内部，暗红与暗金两种毁灭力量永无休止的相互湮灭、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