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悲雨复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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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匹纯黑战马拉着青铜辒辌车缓缓驶出王宫，车舆上覆盖着绣满日月星辰的玄色锦衾，安国君的遗体身着九章冕服，头戴十二旒白玉冠，腰间配着象征王室的螭纹玉剑。嬴稷身披麻衣，手扶灵车，白发在风中凌乱，苍老的面容满是悲戚。

送葬队伍绵延数里，从咸阳宫直达骊山陵寝。

沿途百姓自发跪地，捧着麦饭酒水祭奠，哭声震天。赵姬身着素缟，骑在黑马之上，目光凝重地看着灵车。她身旁的嬴政紧握缰绳，稚嫩的脸上满是哀伤，小声问道：“阿母，祖父真的去了天上吗？”

赵姬伸手抚摸儿子的头：“安国君一生忠勇，定会在天上护佑大秦。政儿，你要记住这份哀思，化作守护秦国的力量。”

当灵柩抵达陵寝地宫，嬴稷颤抖着将象征王室传承的玄璜璧放入棺椁：“柱儿，这天下未竟之业，就由寡人替你走完……”

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赵姬率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送安国君归天！”

葬礼结束后，嬴稷在咸阳宫昭告天下，立安国君之子子楚为新储君。

葬礼结束后的咸阳宫，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嬴稷独居章台宫，每日对着安国君生前所用的玉珏发呆，案上堆积的竹简批阅得潦草凌乱。

蒙骜送来的军报、甘茂呈递的民生奏疏，皆被他随意搁置，连赵姬送来的羹汤也常原封不动地冷在案头。

“大王，该用膳了。”赵姬第无数次轻声相劝，却见嬴稷枯坐窗前，望着西沉的夕阳喃喃：“柱儿最喜欢在这样的黄昏陪寡人下棋……如今这棋盘，再无人与我对弈了。”苍老的声音里浸满悲凉，让赵姬眼眶也不禁发热。

嬴政时常攥着自己亲手做的木剑，怯生生站在殿外张望。

有次他鼓起勇气踏入殿内，将木剑捧到嬴稷面前：“曾祖父，政儿陪您练剑。”嬴稷却只是摸了摸孙儿的头，便又陷入沉默。少年失望地退出，在廊下对赵姬说：“阿母，曾祖父眼里的光，好像永远熄灭了。”

赵姬抚摸着嬴政的头，温柔的说道，“你曾祖父眼里的光只是暂时熄灭了。”

这样沉闷的日子持续了月余。

直到那日暴雨倾盆，雷电劈开云层照亮宫墙。嬴稷望着窗外肆虐的风雨，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渍染红了素帕。

赵姬闻讯狂奔而来，见嬴稷倚在榻边，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大都督，寡人是不是老糊涂了？竟让悲伤迷了心智……柱儿若泉下有知，定不愿见我如此。”

赵姬跪地执起他的手：“大王心怀天下，安国君在天之灵，最盼大秦昌盛。如今列国仍在伺机而动，民生待兴，储君子楚也需您指点。”她顿了顿，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咸阳令呈来的水渠修建图，百姓们都盼着大王御批。”

嬴稷颤抖着接过竹简，苍老的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仿佛触到了秦国广袤的土地。

窗外惊雷炸响，他突然挺直脊背，唤来内侍更衣：“备车，寡人要去监工现场。”

当马车碾过积水驶向城郊，嬴稷望着雨中忙碌的百姓，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他不顾泥泞走下车辇，握住筑堤老农粗糙的手：“辛苦诸位了！待水渠修成，定能护这一方风调雨顺！”老农激动得跪地叩首，雨水混着泪水冲刷脸颊。

暮色降临时，嬴稷回到咸阳宫。他在铜镜前整理冠冕，对镜中的自己低语：“柱儿，你放心，这大秦的基业，寡人定要守得稳稳当当。”烛火摇曳中，案头竹简被重新展开，朱笔落下，批阅的字迹苍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