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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灯悬世,光华流转。
寒髓灯定于极北冰井深处,冰蓝色的光焰无声摇曳,其光所照,狂暴的星云风暴归于永恒静滞,混乱的法则乱流被强行冻结,只余下冰冷而绝对的秩序。冷月托灯而立,冰晶覆盖的面容在光焰映照下无悲无喜,胸口的空洞深邃如渊,仿佛连光都能吞噬。
药魂灯悬浮于万碑林祭坛之上,青碧色的莲焰缓缓旋转,柔和而磅礴的生机之力如同温润的春雨,无声地洒落。轮回玉碑的光华与之呼应,碑下跪坐的苏半夏身影在青碧光晕中显得愈发缥缈,她凝视着灯焰中沉浮的三千药魂虚影,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
窃时灯则稳定在云断峰顶那血腥弥漫的石洞内,纯金色的火苗在齐不语空洞的右眼前方永恒跃动,散发着掌控光阴、锚定宙序的韵律。金芒所及,洞内狂暴紊乱的时间乱流被强行抚平,重归平稳流淌。齐不语浸泡在自身的血泊与内脏碎片之中,残破的身躯仅靠丹田深处那缕新生的金色道基与眼前金灯维系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恐怖的伤口。
三灯遥相呼应,寒髓的秩序、药魂的生机、窃时的韵律,三道无形的法则之链跨越无尽时空,紧密勾连,如同三根擎天巨柱,支撑着新天道初生的脆弱穹顶。世界的排斥风暴被强行压制、平息,崩塌的法则伤痕在青碧莲焰的滋养下缓慢弥合,混乱的灵气流在冰蓝光焰的冻结下重归沉寂,紊乱的时间线在金色火苗的梳理下渐趋平稳。
然而,这平衡,脆弱如风中蛛丝。
新天道如同一个早产的、巨大而残缺的婴孩,虽有三灯强行定鼎,支撑起其初生的骨架,但其内部,那最核心、最根本的“灵性”与“规则”,却依旧处于一片混沌的、未开化的原始状态。如同一个拥有完美躯壳,却没有灵魂与意识的空壳。
更致命的是,三灯的光芒,并非无穷无尽。
寒髓灯焰每一次冻结混乱,都在消耗冷月剜心所取的万载玄冰髓精华,那琉璃心中流淌的液态星河,光芒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缓慢黯淡。
药魂灯焰每一次弥合规则伤痕,都在燃烧苏半夏焚鼎所聚的药魂念力,那青碧莲瓣上沉浮的三千救赎虚影,正一点点变得模糊。
窃时灯焰每一次调控宙序,都在汲取齐不语丹田新生道基的力量与那团“时之砂”的本源,那纯金的火苗虽依旧跃动,其根基却已在每一次抚平时间乱流的消耗中变得稀薄。
三灯的光芒,如同三支巨大的蜡烛,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天穹,同时也在无可挽回地燃烧着自身。光芒每黯淡一分,那被强行压制的旧世界排斥之力、被冻结的法则疯狂、被弥合的天道伤痕下潜藏的崩裂暗流,便如同被唤醒的凶兽,蠢蠢欲动,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新生的天地,都在这脆弱的平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却无处不在的呻吟。
平衡,即将打破。
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新天道初生、三灯定鼎、却又危机四伏、暗流汹涌的微妙节点——
三股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同源宿命气息的意志,如同投入静水潭的三颗星辰,极其突兀地、同时在三个遥不可及的灵魂深处……点亮!
极北冰井。
冷月托着寒髓灯,冰晶覆盖的意识沉静如万古玄冰。那剜心的剧痛、存在的淡化,于她漫长孤寂的生命而言,不过是湖面微澜。然而,当窃时灯的金芒与药魂灯的碧光,通过那无形的法则之链,清晰地映照入她托灯的掌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感知”,如同初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沉寂的核心。
她“看”到了。
看到了云断峰石洞内,齐不语残躯在血泊中如同破碎陶偶般微弱起伏的气息,看到了他丹田处那缕新生的金色道基在窃时灯焰的汲取下艰难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看到了万碑林祭坛上,苏半夏那愈发透明的身影,看到了药魂灯焰中那三千药魂虚影正在缓慢却不可逆地淡化消散。
更“看”到了那支撑着新天穹的三根光柱内部,那如同亿万条细微裂痕般蔓延滋长的……衰竭!
一股源自存在本能的、冰冷的危机感,并非为了自身,而是为了这刚刚诞生的、承载着某种她无法理解却至关重要的“意义”的新世界,第一次在她绝对寂灭的心湖中,漾开了一丝涟漪。
同时,一道带着决绝意志、却又蕴含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齐不语灵魂深处最深处那点“人性”余烬的意念,顺着“剑心映魂”的羁绊丝线,清晰无比地传来:
天位!献情魄!容情于天!
万碑林祭坛。
苏半夏凝视着药魂灯中沉浮的药魂虚影。她早已无名,存在感稀薄如烟。但当寒髓灯的冰冷秩序与窃时灯的金色韵律,透过法则之链流入她的感知,一种洞悉宿命的悲悯与了然,如同温润的泉水,再次涤荡了她平静的心湖。
她“听”到了。
听到了云断峰顶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声中,蕴含的超越极限的痛苦与不屈意志。
听到了极北冰井深处,那万载玄冰髓在灯焰燃烧中发出的、微不可闻的法则层面的哀鸣。
更“听”到了那新天道混沌核心深处,那如同初生婴儿般微弱却渴求着“生机”与“延续”的……无声呐喊!
一道温润而悲悯、带着苏半夏灵魂本源的意志,无需言语,已清晰传达:
人位!献真名!永续医道!
云断峰石洞。
齐不语残躯浸泡在血泊之中,意识在剧痛与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丹田处那缕金色道基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痛楚。然而,当寒髓灯那冻结万物的冰冷意志与药魂灯那滋养万物的悲悯生机,通过法则之链注入他那濒临溃散的识海时,一种超越痛苦、直抵宿命终点的冰冷明悟,如同破晓的利剑,瞬间劈开了意识的混沌!
他“感”到了。
感到了冷月托灯之手的绝对稳定下,那琉璃心中万载玄冰髓精华正在缓慢却坚定地流逝。
感到了苏半夏凝视灯焰的目光中,那早已无名却依旧承载着众生念力的药魂正在被点点燃尽。
更“感”到了那新天道混沌核心深处,那如同巨大漩涡般、贪婪吸收着三灯伟力却依旧空虚死寂、排斥着一切“异数”存在的……冰冷排斥!
一道混合着极致痛苦、冰冷决绝与最后执念的意志,从他残存的灵魂之火中迸发:
地位!献存在!断寄生!
天位!献情魄!容情于天!
地位!献存在!断寄生!
人位!献真名!永续医道!
三道意志,跨越时空,于此刻交汇、共鸣、最终……归一!
一个庞大、玄奥、带着盗取天机、重塑乾坤之意的古老阵图,如同烙印在宇宙本源上的印记,瞬间在三人的灵魂深处同时点亮、展开!
三才盗阵!
以三灯为基!以三魂为祭!盗天地之机!补天道之缺!
阵图的核心,便是这新生的、混沌而残缺的天道本身!而献祭的目标,则是他们三人仅存的、最核心的存在烙印!
阵图既明,再无迟疑。
献祭,于此刻开启!
天位·齐不语·献情魄!
云断峰石洞,死寂如墓。
齐不语浸泡在粘稠的血泊中,残破的身躯如同被彻底碾碎的陶俑。剧痛是永恒的底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内脏碎片的摩擦和骨骼的呻吟。丹田深处那缕金色的新生道基,如同风中残烛,在窃时灯焰的映照下艰难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
然而,当“献情魄”的阵图指令如同冰冷的星辰轨迹烙印在识海深处时,齐不语那被痛苦和濒死冰冷冻结的意识,骤然凝聚!
情魄……
那是他漫长杀戮与守碑生涯中,早已被刻意冰封、遗忘、甚至视为累赘的……人性残渣。是面对冷月那孤绝冰魂时,灵魂深处一丝无法解释的悸动;是目睹苏半夏刻碑无名时,心湖中一闪而过的荒诞与悲凉;是此刻,明知献祭自身存在将导致冷月彻底消散,却依旧选择执行阵图的最后……执念!
这点残存的“情”,微弱如尘埃,却是他这具冰冷杀戮机器中,唯一能称之为“人”的证明,也是唯一能被新天道那混沌核心所接纳、能为其注入“容情”之性的……引子!
“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带着血沫的抽气声。齐不语那只沾满血污、仅存的左手,五指猛地痉挛、抽搐,指甲深深陷入身下冰冷的岩石。他用尽残躯中最后一丝源自灵魂本源的力量,强行驱动那只手,颤抖着、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轨迹,缓缓抬起。
指尖,并非指向虚空,而是……点向了自己的眉心!
眉心,乃识海门户,魂魄之所居!
指尖缭绕着那缕新生的、微弱却坚韧的金色道芒,如同最锋利的魂针!
“剥……离……”
一个破碎的、混合着血沫与灵魂碎片的意念,在识海深处艰难地凝聚。
指尖带着最后的决绝,狠狠地……刺入眉心!
没有物理的伤口,只有一种灵魂被活生生剖开、核心被强行攫取的终极痛苦!
“呃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无声惨嚎,在他意识深处炸开!比剜眼、抽脉更甚万倍的痛苦!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魂针,瞬间刺穿了他意识最核心的区域,精准地钉在了那一点微弱的、几乎被遗忘的、代表着“情”的魂魄碎片之上!
剥离!献祭!
指尖的金芒骤然炽盛!化作一道无形的、带着盗阵法则之力的魂锁,死死地缠绕、包裹住那点挣扎的“情魄”碎片!无视其微弱的抗拒,无视那撕裂灵魂的剧痛,狠狠地将其从识海最深处……拖拽而出!
一点微弱到极致、却散发着奇异温暖光晕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色光点,被齐不语的指尖,硬生生地从眉心“拖”了出来!
就在这点“情魄”离体的瞬间!
齐不语那深潭般的左眼瞳孔,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微弱神采,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骤然……彻底熄灭!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古寒冰般的绝对死寂!他周身残存的那一丝微弱气息,也瞬间变得冰冷、空洞,仿佛一具被彻底抽离了所有情感的、纯粹的杀戮与执行指令的冰冷机器!
那点被剥离出的、微弱的金色情魄光点,在指尖金芒的包裹下,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到了某种至高法则的牵引,瞬间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沿着那无形的“三才盗阵”法则之链,跨越无尽空间,向着新天道那混沌而冰冷的巨大核心……激射而去!
地位·冷月·献存在!
极北冰井深处,星云晶体永恒旋转,核心冰寒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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