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四婢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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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婢现·茶烟寒

“嗒。”

水滴坠入浑浊河面的微响，如同冰珠落入深潭，在死寂的茶堂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也就在这声微响落定的刹那！

“噗——！”

沈惊澜趴在冰冷油腻的桌面上，身体猛地一个剧烈的抽搐！一口更加粘稠、颜色暗沉如同淤积泥浆般的污血，混合着破碎的胆汁与胃液残渣，毫无征兆地从她紧咬的齿关间狂喷而出！狠狠砸在桌面上那片尚未干涸的秽物之上！溅起一片令人作呕的暗红污点！

浓烈的血腥与酸腐气息瞬间盖过了劣质茶叶的焦糊味！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茶堂内每一个被惊骇冻结的神经之上！

“操！真他娘的晦气到家了！”邻桌那络腮胡船工猛地跳了起来，粗陶凳子被他魁梧的身躯带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他脸色煞白，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厌恶与恐惧，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上不祥！他一把抓起桌上油腻的包袱，骂骂咧咧地撞开旁边几个同样惊惶的茶客，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茶楼大门，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

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茶堂内短暂的死寂瞬间被打破！压抑的惊呼、低声的咒骂、桌椅板凳被慌乱推搡的碰撞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噪音！原本挤在角落听书的茶客如同受惊的鸟兽，纷纷起身离座，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口，只想尽快逃离这如同瘟疫源头的角落！拥挤推搡间，有人被绊倒，发出痛呼和更响亮的咒骂！

喧嚣！混乱！恐惧！如同沸腾的油锅！

唯有临窗这张桌子，如同风暴中心诡异的平静点。

周砚白依旧端坐。那只粗劣的白瓷茶杯被他稳稳地端在指间，杯壁滚烫的温度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杯中那浑浊的、泛着劣质茶叶焦糊气息的深褐色茶汤上，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深奥的卦象。窗外斜对面，“桂雨坊”二楼那扇开启了一道缝隙的雕花木窗依旧静静地悬在那里，窗后搭在窗棂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纹丝未动，如同凝固的玉雕。

沈惊澜的身体在喷出那口污血后彻底瘫软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的破布偶。额角紧贴着冰冷油腻的桌面，粘稠的血污糊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苍白如纸的下颌和微微翕动的、沾满血痂的唇瓣。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被撕裂般的“嗬嗬”声，每一次抽吸都如同吞咽着烧红的炭块。那只砸落在桌沿的左手，手背上被滚烫茶水灼烧的皮肤红肿起泡，边缘翻卷，露出底下透着诡异青灰的皮肉，此刻正随着她微弱的呼吸极其轻微地抽搐着。掌心深处，那片被药膏与白布层层封印的虚无空洞里，一股被强行按捺下去的、如同淬毒冰针般的悸动，正隔着厚重的屏障，无声地啃噬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也就在这混乱的顶点！茶堂通往后面灶房的那扇油腻布帘！

“唰啦！”

一声极其利落、如同刀锋划破布帛的轻响！

布帘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异常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手掀开！

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快逾闪电！瞬间穿过混乱拥挤的人群缝隙！带起一股极其清冽、如同雪后松针般的冷冽药香！直扑临窗这张桌子！

来人是个女子！

看身形不过双十年华，穿着一身极其素净、浆洗得微微发白的靛蓝细布窄袖短襦长裙，腰间束着一条同色布带，勾勒出利落的身形。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极其简洁、用一根毫无装饰的乌木簪子紧紧固定的圆髻，一丝不乱。一张脸生得极其清秀，眉眼细长，鼻梁挺直，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衬得那双如同深潭古井般的眼睛更加幽深冷寂！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与沉静！仿佛眼前这混乱血腥的景象，不过是她即将处理的寻常病案！

她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靛蓝色的残影！人未至！一只同样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已然探出！指尖微凉！带着一股精纯柔和的、如同寒泉般的气息！精准无比地搭在了沈惊澜垂落在桌沿、沾满血污的右手腕脉之上！

“青黛！”

一声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清喝！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喧嚣！是周砚白！他依旧端坐，目光甚至未曾从茶杯上移开半分！

那被唤作青黛的女子搭脉的手指稳如磐石！指尖那股微凉的气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刺入沈惊澜混乱崩溃的脉象！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骤然一缩！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的寒芒！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手如同变戏法般从袖中滑出一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乌沉、毫无光泽的扁平皮囊！指尖一挑！囊口弹开！露出里面寒光闪闪、长短粗细不一的数十根银针！针尖在昏昧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寒芒！

“扶稳！”青黛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般冷冽，没有丝毫温度。她看也不看旁边，左手快逾闪电！三根细若牛毛、针尖凝聚着一点深蓝寒芒的银针已然拈在指尖！化作三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流光！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如同刺透熟透浆果的闷响！

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沈惊澜头顶百会、颈后风府、以及那只被灼伤红肿的左手腕内侧三处大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近乎残酷的精准与稳定！

沈惊澜瘫软的身体在针尖入穴的瞬间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强行扼断的、不成调的呜咽！随即！那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带着那种濒死的撕裂感！

也就在青黛施针的同时！

“让开！让开！热水！滚烫的热水来喽——！”

一个清脆响亮、带着几分泼辣劲儿的少女嗓音！如同银铃乍破！猛地炸响在混乱的茶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