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珠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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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珠光寒·利澜生

“嗒！”

最后一声珠音落定！如同冰棺彻底合拢！四颗幽绿翡翠算珠！如同四口冰棺！稳稳并列！排开在最低那道冰凉的银丝横梁之上！散发着幽深、冰冷、如同深渊般无法窥知内蕴的寒芒！

那声音！裹挟着万载玄冰的寂灭！狠狠凿穿了沈惊澜被狂怒与恶臭塞满的识海！将她胸腔深处那即将焚毁一切的熔岩火山！瞬间冰封！凝固！只留下表层冰壳之下！依旧疯狂奔涌、却再也无法喷薄的炽热岩浆！烧灼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死死攥着那张被污水浸透、边缘卷曲、墨字狰狞的泛黄票根！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粗糙的麻纸！指甲撕裂的伤口沁出的血珠！混合着污浊的泥水！在“实耗十七斤……余四十斤……折银三十二两……入陈记暗账……”那行如同烧红烙铁般的蝇头朱批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如同地狱睁开的血瞳！无声地嘲笑着这滔天的肮脏！

三十二两！

白银！

被吞没！被漂耗！如同沉入这污浊江底的淤泥！无声无息！

巨大的屈辱！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被冰封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锐痛！比剜肉更深！比断骨更甚！那是她沈家！她父亲！她兄长！乃至她沈惊澜！用十年清名！用满门血泪！甚至用她此刻这具被碾碎践踏的残躯！苦苦维系的那点所谓“清流”门楣！被这冰冷的数字！被这赤裸裸的贪墨！如同最恶毒的耳光！狠狠抽在脸上！抽得她灵魂都在战栗！抽得她恨不得将这污秽的账簿！连同这肮脏的世道！一同撕碎！焚尽！

“呃啊——！！”一声被强行扼断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从她紧咬的、早已血肉模糊的牙关间硬生生挤出！身体因这灭顶的屈辱与愤怒而剧烈地痉挛！那只攥着算珠的右手！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呻吟！掌心那颗冰冷的翡翠珠！被巨大的力量死死挤压！边缘如同烧红的刀锋！深深陷入她娇嫩的皮肉！带来钻心刺骨的锐痛！也带来一种近乎毁灭的……力量感！

也就在这屈辱的岩浆被强行冰封！愤怒的火焰在冰壳下疯狂冲撞的瞬间！

一道目光！

冰冷！沉静！如同穿透万载冰层的月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她那只因剧痛与狂怒而死死攥紧、鲜血正从指缝间缓缓渗出的右手之上！

是周砚白！

他依旧立于暗格之旁！月白直裰的下摆浸在污水中，袍角沾染的暗红血渍如同凝固的彼岸花。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玉眼眸，如同寒潭映月，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的狼狈、狂怒、以及那被强行按捺在冰壳之下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毁灭欲望！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她因屈辱而扭曲的脸庞！也未停留在她鲜血淋漓的掌心！更未停留在她手中那张如同罪证般的染血票根！

而是！

极其精准地！

落在了！

她掌心！

那颗被鲜血浸染！边缘深深陷入皮肉！正散发着幽绿寒芒与内蕴金丝光华的！

翡！翠！算！珠！之！上！

那目光！平静！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刚刚淬火完毕、亟待开锋的绝世凶刃！那冰封的潭水深处！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满意？抑或是……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随即！

他的唇边！极其极其细微地！掠过一丝！如同寒潭深处冰层碎裂般的！

微！不！可！察！的！弧！度！

冰冷！深沉！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令人心悸的……

了然！

那弧度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惊澜被冰封的识海之上！将她所有残存的、因屈辱与愤怒而沸腾的岩浆！瞬间凝固成一片死寂的、布满尖锐冰棱的荒原！

他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

这冰冷的差额！这肮脏的交易！这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贪墨！

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她如同困兽般挣扎！看着她被剥尽尊严！看着她在这污秽的泥沼中……抓住这根由他亲手递出的、淬着剧毒也淬着黄金的……救命稻草？！

巨大的荒谬感与更深的、如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屈辱！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瞬间窒息！

也就在这心魂俱震的刹那！

周砚白动了！

他并未再看她！目光平静地移开！仿佛方才那洞穿灵魂的凝视从未发生！那只刚刚拂过算盘横梁、沾染着污血与药膏的右手！食指指尖！极其随意地！再次轻轻拂过算盘冰冷的框架！

动作轻柔！如同拂去微尘！

随即！

他缓缓转身！面向船舱另一侧！那如同死寂山峦般瘫倒的陆九渊！以及旁边惊魂未定、如同被抽空了魂魄的张彪！

“水。”周砚白开口。声音清冽依旧，如同冰泉滑过卵石，清晰地穿透粘稠的死寂。“净水。煮沸。”

两个字！如同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张彪如同被鞭子抽中！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恐惧与茫然中惊醒！他下意识地看向周砚白！又猛地扫了一眼瘫在污水中、如同厉鬼般死死攥着票根与算珠的沈惊澜！眼神中残留的惊惶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面对无法理解之物的巨大恐惧覆盖！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般，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是……”，随即踉跄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船舱角落一个被油布盖着的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