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灰袍修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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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愿吾主保佑我们所有人。”</p>

想到也许他们也会相信眼神和对话能传染瘟疫，菲丽丝将到口边的道谢转了个弯，微垂着头向他颔首示意，转身关门回到屋内。</p>

“这是安德烈亚先生送来的。”</p>

不等老修士说话，菲丽丝已经把手中汤药的来源说出来了。</p>

“我之前打水时遇到了他，他说想要帮忙，我就拜托他去一趟药剂店，想着可能能买到点用得上的药……”她小心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做出胆怯的模样，“对不起……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好……”</p>

萨瓦托雷修士坐在床头缓慢擦着汗，面带无奈地笑着摇头：“你不需要道歉，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是出于善意才这么做，我只会感谢圣母给予了你如此珍贵的美德……我也该感谢安德烈亚先生，愿吾主保佑他，现在还能找到开门的药剂店一定不容易……”</p>

“不过，就算生病了也不能乱吃药。”</p>

他这么说着，看过来的眼神愈加柔和，招招手示意菲丽丝上前：“来让我看看他都带回来了什么？”</p>

然而，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萨瓦托雷修士，在看到碗中的树皮后也难得沉默了一瞬。</p>

只是他显然比飘在一旁的教授更有耐心，详细跟菲丽丝说了一些柳树皮作为药的特性，最后还是趁热将一整碗药汤都喂给躺在床上的少年。</p>

“……这不是很对症的药，不过我猜现在药剂店中也不会有什么对症的药……”他苦笑一声，朝身边的女孩摇摇头，“现在只能看吾主的意愿了。”</p>

很快，不大的房间中传出修士念诵经文的声音。</p>

菲丽丝坐到另一张床上默默听着，很快便觉得无聊，转而看向窗外。</p>

哒——</p>

突然，一滴水珠落到窗沿上。</p>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短短几分钟，原本只是细密的小雨变成了瓢泼大雨，且直到附近的钟声敲过第三次也没有停下的意思。</p>

这么长时间过去，菲丽丝早就在幽灵教授的指导下学会如何用钟声分辨时间。</p>

清晨的第一声钟响代表黎明，第二次钟响是在上午，被称作“第三个时辰”，第三次则是在中午，被称作“第六个时辰”，第四次在下午的“第九个时辰”，最后一次的晚祷钟则在太阳即将落山的“第十二个时辰”。</p>

以此类推，菲丽丝大概可以确定第一次敲钟应当是早上6、7点，所谓的“第三个时辰”在上午9点左右，“第六个时辰”是中午12点，“第九个时辰”是下午3、4点，最后一次钟声敲响时是晚上6点，也是人们吃晚饭的时候。</p>

而现在明明已经到了中午，外面的阴云却厚到连一点阳光都看不到，雨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商队显然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发了。</p>

菲丽丝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p>

雨太大肯定会耽误他们之后的行程，商队在路上的成本也会随之增加……但至少现在，这场雨给了弗朗西斯科一个喘息的机会。</p>

阴雨天本就容易让人犯困，再加上还有个修士在一旁不断念诵经文，菲丽丝挺到吃完午饭实在坚持不住，不知不觉躺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p>

再睁眼还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是安德烈亚给他们送晚餐的信号。</p>

菲丽丝一边惊讶于自己居然睡了六个小时，也对萨瓦托雷修士的执着感到震惊。</p>

从上午开始算，他已经连续在床前念了八小时的祈祷经文了！</p>

而且大概因为袖子一直被昏睡的弗朗西斯科扯着，他连放在一旁的午餐都没动……</p>

菲丽丝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堵，想都没想就去门口取来饭食，又把老修士的袖子从少年的手里硬抽出来。</p>

“您快去吃点东西吧！”由于太过着急，她甚至没有维持之前那有些怯懦的小孩形象，第一次用强硬的态度将人扶起来，“您这样下去就算没病也要生病了！”</p>

萨瓦托雷修士大概也是第一次被个小孩教训了，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羞恼，而是有些稀奇地打量起她来。</p>

但很快，手中失去依赖的弗朗西斯科又开始乱抓，他叹口气，稍稍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便要坐回去。</p>

然而这次菲丽丝抢先一步按住那只乱抓的手，将其按到床边后自己坐到了老修士原本坐的位置，根本没给对方一点反悔的机会。</p>

“您赶紧去吃饭，然后再睡一觉。”她仰着脸坚持道，“我已经睡了一下午，现在正好有精神看着他，您不用担心。”</p>

见她一再坚持，萨瓦托雷修士也没有其他办法。</p>

他确实很累了，吃完饭稍微走动了一会后躺到床上，室内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p>

菲丽丝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睡着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那只被自己按住的手似乎没有上午热了。</p>

她试探着摸了摸少年的额头，虽然摸起来有点热，但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烫手。</p>

体温真的降下来了！</p>

趁情况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菲丽丝赶紧去门口叫来住在隔壁的安德烈亚，请他再用柳树皮煮一碗水，打算趁热给病号灌进去。</p>

弗朗西斯科是被水呛醒的。</p>

他的四肢依然无力，眼睛也没完全适应昏暗的光线，只能看到一个近在咫尺的剪影。</p>

“你醒了！”</p>

那道剪影发出惊喜的声音，随后又刻意压低音量道：“我们小点声……萨瓦托雷修士给你念了整整一天的经文，刚刚才睡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吧。”</p>

“……菲利斯？你怎么在这……”</p>

他摸了摸干涩的喉咙，突然向前抓住那只距离自己最近的手，声音隐隐有些发抖：“你……我……我是不是……”</p>

“你没有染上瘟疫。萨瓦托雷修士已经给你检查过了，你身上没出现黑疮和脓包。”菲丽丝用力握了握那只颤抖的手，安抚道，“不要担心，既然身上没长东西，体温又这么快就降下来了，就说明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你把这碗药喝了再睡一觉，明天就能好……”</p>

她越说，交握的那只手似乎就抖得越厉害。</p>

不等菲丽丝继续说出安慰话，几滴温热的液体突然落到了她被抓住的手背上。</p>

“谢谢……谢谢你……”</p>

“我其实都听见了，他们原本想要抛下我……是你和萨瓦托雷修士……你们又救了我一次……”</p>

黑暗中，即使少年已经尽力压低音量，抽噎声也显得格外清晰。</p>

“我会报答你们……”</p>

他双手握住那只比自己小一圈的手，带着鼻音郑重道：“菲利希奥，我的兄弟……我向圣母发誓，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p>